隻可惜是她自己不知好歹,非要惹是生非。
“那她呢?你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我父親,現在你懷裏這個女人也有份參與整垮我們鍾氏,這又怎麼說?”
“你還不明白嗎?如果不是你,鍾氏不可能這麼快就玩完,而她……”肖恕看了一眼懷裏的Elise,“她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
哀莫大於心死,大抵是她現在這樣的感覺吧。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一種假象,他對她的好都是為了報答她父親的救命之恩。原來她在他眼裏不過是個笑話,是一個累贅,是一個包袱。原來……原來是她會錯意,想多了……
她以為他對她是不同,原來一切都是他偽裝出來的。她並不是驕傲的天鵝,她隻是一個隨意被人嘲弄的小醜。
許久後,淮楚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了酒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她低著頭,不敢抬頭看身邊的人,她覺得這個世界好可怕。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騙局,曾經她最愛的男人原來是為了騙她家的財產才跟她在一起,最愛她的男人和她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完成她父親的心願。他們都裝作對她很好,可實際上呢?都是騙子,騙得她好苦……
天上開始落下雨滴,從細碎到密集,一點點地侵襲整個港城,有行人撐起傘,也有人快速跑到周邊的店裏躲雨,街上滿是行色匆匆的人,卻沒有人顧得上去管路上這個疲倦到麻木的女人。
淮楚站在十字路口,望著前方的交通燈從紅變綠,再由綠轉為紅。雨水無情地墜落在她的身上,原本穿得單薄的她在雨中瑟瑟發抖。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懸崖邊,往前踏出一步,便要粉身碎骨。
淚水交雜著雨水,那滋味變得陌生又熟悉,她應該感謝肖恕,讓她在體會到愛之後,知道什麼是痛,什麼是恨。
突然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停在淮楚的旁邊,她傻呆呆地看著來人,隻見他很快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淮楚的身上,他說:“淮楚,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裏?”
徐諾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淮楚,他剛才在對麵的車道上,看到馬路邊坐了一個女人,樣子看起來和淮楚有幾分像,便調了頭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她。眼前的鍾淮楚目光呆滯,對他的出現無動於衷。
“發生了什麼?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徐諾見她始終不開口,便將她一把從地上拉起,塞進車裏。
徐怒關上車門,趕緊打開暖風,又拿出手帕為她擦拭臉上的雨水和淚水。
可無論徐諾怎麼擦,她的眼淚都止不住,從最初的低聲抽泣漸漸變成號啕大哭,最後徐諾也放棄了,坐在駕駛位看著她哭。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鍾淮楚哭,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他突然很想笑,笑自己傻,明知她不是因為自己哭,卻默默地為她心疼。
淮楚哭了許久,大約是累了,便靠在車窗上睡著了。徐諾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在一旁看著她睡。在他的記憶裏,第一次見到鍾淮楚的時候她也是在這樣安靜地睡覺。
那時他不過七八歲,剛到徐家沒多久,徐立偉帶著他來鍾家做客,他卻很不爭氣地有些暈車。眼看著徐立偉帶著徐逸先到了鍾家,他在車上待了好久才進了鍾家大門。
他記得很清楚,那是個秋天的午後,他一個人來到鍾家的花園裏,有個女孩坐在秋千上靠著他哥哥睡著了。她長長的黑發垂在肩頭,穿了一條淺藍色的連衣裙,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好漂亮,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孩。
她靠在自己哥哥的肩頭是那麼的安詳,讓他不忍打攪。
也許從那一天起就注定了,這個叫鍾淮楚的女孩不會是他的。
窗外的雨似是下得小了一些,徐諾發動車子,離開了這個讓鍾淮楚手足無措的十字路口。
恍惚間淮楚感覺有人將她抱起,打開一道大門,然後一步一步地上了樓,將她放在鬆軟的床上。她努力掙紮著想看清楚男人,卻發現眼睛酸痛得有些睜不開,渾身滾燙讓她覺得很難受,最後還是放棄了,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白天,淮楚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但可以看得出這應該是一個男人的房間。
此時門輕輕地被推開了,徐諾端著托盤走了進來,他將托盤放下,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為什麼我會在這裏?”她隻記得自己從酒店出來後,就下起了大雨,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再後來的事情她就記不清了。
“這裏是我的公寓,你發燒,昏睡了一天,現在覺得怎麼樣?口渴嗎?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徐諾關切地問道。
淮楚不自覺地將身子挪到床的另一邊,然後道:“謝謝你的照顧,我想我還是先回家吧。”可當她剛想站起來,隻感到頭一陣暈眩,而後又重重地靠在床頭。
“你沒事吧?醫生說你需要靜養,身體這麼虛弱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吧?淮希那邊,我已經通知過他了,不用擔心。”
“不用了,我想回家,我隻想……”她剛想說些什麼,餘光卻瞥見桌上有一本雜誌,雜質封麵上的人她很熟悉,那是她自己,還有Elise和肖恕。
標題很醒目,叫作“破產名媛鍾淮楚豪門夢破滅,小三登堂入室奪真愛”。
破產名媛……豪門夢……小三,淮楚忍不住大笑起來,這麼算起來她其實才是小三,六年前就是。照片拍得不錯,把她拍得像個怨婦,而Elise則是楚楚可人惹人憐。
沒有人指責Elise和肖恕,所有的輿論似乎都衝著她一個人,比起討伐Elise,人們似乎更喜歡看她這個破產名媛的笑話。鍾淮楚剛想拿起那本雜誌自己看看別人是如何口誅筆伐她這個“罪人”的,卻被徐諾先一步奪走,撕成兩半丟進垃圾桶裏。
“怎麼,怕我觸景傷情嗎?”淮楚冷冷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些無聊的人寫的東西,你不要在意。如果你覺得不開心,我可以找律師告這家雜誌。”
“告他們?全港城那麼多家雜誌,恐怕都在爭相報道這件事,你告得完嗎?而且他們說的都是事實,我是豪門夢破滅,我是被人搶了未婚夫,我是被肖恕拋棄了沒錯,這些統統都是事實。”雖然語氣聽起來很平淡,但她每說一個字,都感覺像是有把利刃紮進心口。
“是他沒有眼光,你這麼好,卻還是要……”要丟掉你,如果是他,他一定不會。
“還是要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徐家在背後做了什麼,當年徐逸做了什麼事我都知道。虧我父親那麼信任你們徐家,你爸爸做了他幾十年的朋友,最後毫不客氣地奪走他多年的心血。而你哥哥呢?他真是騙得我好苦,不過他也為此付出了代價,現在你又想從我身上找什麼好處呢,徐諾?”
徐諾吃了一驚,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知道了徐逸做的那些事情,徐諾開口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他和Elise的事情,知道他處心積慮地接近我隻是為了我們鍾家的財產。徐諾,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你還想要什麼?要我這個人嗎?”
“是,我要你,鍾淮楚。我不管你之前是怎樣的,哪怕你曾經和我哥哥在一起,哪怕你曾經是肖恕的未婚妻。可……可那又怎麼樣呢?你就是你,鍾淮楚,不是什麼鍾家大小姐,不是什麼鍾思遠的女兒。”
現在算什麼?她前一秒剛被人拋棄,下一秒就有人來表白,她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老天爺總是喜歡和她開玩笑,隻可惜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原來還有人比我更傻。徐諾啊徐諾,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嗎?”淮楚說完,突然笑了起來。
“我知道,我比誰都清楚,你眼裏根本就沒有我,可那又怎麼樣呢?誰規定了我不可以喜歡你,又有誰敢打包票說你這輩子不會喜歡上我呢?”徐諾的雙手猛地抓著淮楚的肩膀,抓得她有些生疼。在她的印象裏,徐諾一直是一個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人,個性溫和,習慣跟在徐逸的後麵。她以前最不喜歡這樣的人,很無趣,像個泥娃娃,誰都可以捏一下。
可現在泥娃娃也會反抗了,也會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也會大聲說出自己想要什麼,反倒有點像個人了。淮楚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這讓她笑得更大聲,她說:“是沒有人敢保證,可是你又有什麼資本跟我在一起?他們說我的豪門夢破滅了,除非你重新給我築造一個豪門,我才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談感情我沒興趣了,你要是做不到就不要和我說什麼真心,我不信。”如今的她是鐵石心腸,再也經不起那些所謂的兒女情長。
她聽夠了男人的誓言,也受夠了被他們欺騙的滋味。她要重新做回那個在港城裏呼風喚雨的鍾女王,可她也知道徐諾做不到,他不敢違抗他那個如狼似虎的父親徐立偉。
“好,我答應。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想要的。”徐諾沒有猶豫,脫口而出。
“我等著。”
是夜,徐家大宅裏燈火通明,徐諾將車子停好,走進客廳。用人接過他的外套,遞上為他準備好的咖啡。他輕呡了一口然後問道:“爸爸在家嗎?”
“先生不在,不過顧律師剛才來了,正在書房等著先生。”用人恭敬地回答著。
顧啟元?顧家長期服務於徐氏,自從他的父親退休之後,顧啟元便替代他父親的位置,做了徐立偉的私人律師,替他打理個人資產。
徐諾放下咖啡杯,打算回自己的房間換衣服。但是經過徐立偉書房時看見門是開著的,顧啟元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麵前有一份文件,他伸手想將其中一張抽出來。
徐諾笑著走了進去,顧啟元見他進來,放下打開了一半的文件,對他說道:“徐先生,你好。”
“顧律師,好久不見。來找我父親嗎,怎麼沒看到他在?”
“是的,今天約了徐老先生談事情。”顧啟元沉聲道,雖然他年紀不算很大,但在港城的法律界已經是很有名氣的律師,訴訟案鮮少有輸的。隻是近一年來一直打理徐家的事情,很少接外麵的案子。
“辛苦了。”徐諾客氣地說道,眼神卻若有似無地瞟向桌上那份半開的文件,當看到遺囑兩個字的時候,他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徐先生客氣了,這本就是我的工作。”顧啟元回答道。話音剛落,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看了下來電,對徐諾說,“不好意思,接一個電話。”
“請便。”
顧啟元離開後,徐諾望著那份遺囑出神,雖說現在徐氏的生意多是他在處理,但他知道,在公司的重大決策上,徐立偉並不是那麼信任他。
他朝門外看了幾眼,猶豫半晌,終是拿起那份遺囑開始翻閱。
文件的內容不長,寥寥幾頁,當他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眼中的光彩徒然暗淡了下來。
原來他猜得沒錯,無論他做多少事情,付出多少努力,都無法得到他父親的信任。他,徐諾,永遠都隻是別人的陪襯。
樓梯上傳了一陣腳步聲,徐諾慌張地將遺囑放回原處,然後向門外走去,正巧碰到顧啟元。
“徐先生不好意思,有些急事需要處理,如果徐老先生回來,麻煩通知我一聲。”
“好。顧律師若是有事,先忙好了,爸爸回來我會跟他說一聲的。”
“好的,謝謝。”說完,顧啟元便轉身離開了書房,可剛走幾步,便停下來,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徐諾,說,“忘記拿文件了,最近事情多,記性也不好了。”
他重新回到書房將那份打開的文件整理好,便離開了。
徐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疲憊地坐在沙發上,在回來之前他還在考慮自己答應淮楚的要求是否太過衝動,但現在他覺得已經無所謂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同樣是自己的骨肉,為什麼他就要被輕待呢?
父親,這是你逼我做出決定的,徐諾在心裏默念道。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一道很奇怪的命題,看似設定條件清楚明了,可誰知到最後竟是個無解。就如同明知有些人已經不足以成為你生命的另一半,但還是覺得結局不應該是這樣。
當鍾淮楚穿著一襲黑色抹胸魚尾禮服裙出現在徐立偉六十大壽宴會廳時,在場所有人都驚訝不已,圈子裏那些名媛貴婦前兩天還笑淮楚被肖恕甩了,沒想到轉眼就看到她意氣風發地牽著徐家二少的手來了。
他們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動,鍾小姐無論什麼時候都出人意表,猜不出她下一步要走什麼棋。
作為本次宴會的壽星,徐立偉見兒子徐諾和鍾淮楚同來,臉色十分難看。徐諾一副很坦然的樣子牽著淮楚走到徐立偉的麵前,說:“爸爸,生日快樂。淮楚聽說你生日,特意來給道賀。”
“徐叔叔,生日快樂。”淮楚聲音輕柔,臉上帶著笑容,仿佛站在她對麵的隻是熟稔的長輩,而不是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徐立偉。
“淮楚,真是客氣了,你能來,我還真是——很高興!”再怎麼不喜歡鍾淮楚,徐立偉還是表現得很熱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