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生前,遇上她家夫君前,她是不相信任何光怪陸離和出乎人意料的事件,但自從這些事情都發生以後她就不得不信了。
所以她很篤定,君岑之所以會來頡王府一定是受到什麼指引,又或者說,是受他和她家小叔子的牽絆所影響。
君岑對上那雙看似溫柔的眼,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咬著的下唇鬆了鬆。
錦娘也不著急,就這麼看著他,等他開口。
良久後,對麵的人鬆口了。
“我睡了很久,久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君岑囁囁,圓潤的指尖摳著袖子,“我總是做夢,夢到很多東西,夢裏一直聽到人喚‘君笙’,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君笙是誰,我是君岑,沒有父母朋友的君岑,我不應該做夢的。”
可他偏偏就是做了,甚至不止一遍,夢裏的聲音讓他不安到了極點,甚至就是因為夢裏的聲音他才醒過來的,他似乎聽到了那個聲音在哭,哭著說想他回去。
他不解,他慌張,前所未有的忐忑,所以他才跟著夢裏的記憶來了,所以他才,見到那個人了,隻是他不懂,為何偏偏是他?
“錦娘,”君岑捏緊了手指頭,眼眶有些紅,“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們留下我是有目的,但我終究還是猜不透,直到今天他讓我進宮我才明白,可你告訴我,真的隻是因為這樣,你們才將我留下的嗎?”
他睡了好多年,記憶中沒有任何親近的人,也沒有人同他說過一句話。
那個人在夢裏說的話,是他聽到的第一句人話,那聲音,就像是很小心很溫柔地對待他一樣,溫柔得讓他害怕,卻又想抓住。
所以當他聽到那個名叫蒼頡的男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時,他震驚了。
因為他的聲音,就是夢中聽了無數遍的,一模一樣,他的溫柔,也是他在夢中感受了無數遍的。
可偏偏,那個聲音的主人是有目的性的。
那是不是表示,他往後的日子依舊隻能在雪嶺,隻能繼續睡下去,然後感受著這世間的怨和恨,將它們不斷地凝聚,吸收,直到自己的壽歲越來越長。
看滄海桑田,望鬥轉星移。
自始至終,就他一個人。
錦娘看著他,看著那雙眼睛裏的疑惑變成悲涼,看著他眼角的濕意從臉上滑過。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身形消瘦,背對著她站在高塔之上的身影,看著這世間的繁華,而自己卻隻能守著那座塔的國師,君笙。
隻不同的是,君笙更擅長忍耐,或者說,他已經早就習慣這種悲哀了,所以她看到的國師,永遠都是清冷而疏遠的,他在看世人的時候,眼中始終都帶著不與親近的冷漠和孤傲。
錦娘想,或許她現在做點什麼還來得及。
“不是,”隔了良久她才給出回答,盡管隻有兩個字,卻讓君岑抬手抹眼淚的動作停了。
“君岑和國師長得一模一樣,”錦娘溫和地看著他,看到了他眼中的隱忍,“但君岑和國師又不一樣,你會笑,會哭,有喜怒哀樂,有著人類的氣息,但國師沒有,你夢中那個叫‘君笙’的人,是一個不會笑不會哭不會有任何情緒的人偶。”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君笙的心思,永遠都不會有人猜透,可眼前人的心思,她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人……偶……”
君岑動唇,或許並不明白。
錦娘輕歎一聲,道:“將你留下來並非因為你和國師長得一樣,當然其中也是有這部分的原因,隻是這原因不能占主要的,我之所以讓你留下,是因為蒼頡想留住你,也因為我們大夥想留住你,沒有目的,就因為我們想,所以我們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