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姚琦帶祈茵去過她家幾回,祈茵大概記得從學校去她家的路該怎麼走。
她憑著記憶中的路線乘車來到一家雜貨鋪前,門前一位穿著灰布衫的男人正拿著鐵鉤將雜貨店的卷軸門往下拉。
祈茵快步走過去,隔幾步遠就聞到男人身上的酒味,走進一看這關門的人就是姚琦的父親。
“姚叔叔,姚琦今天沒來上課,她去哪兒了?”祈茵問道。
姚琦的父親似乎喝了不少酒,醉眼朦朧,聽到耳邊有人家講話,低著頭眯眼辨認了會兒。
發現來人是個丫頭片子,打了個酒嗝,慢悠悠的回答,“那賠錢貨正在醫院裏陪她媽,你是她學校的同學?正好,回去告訴你們班主任,以後她都不回學校上課了,女孩子家讀這麼多書有什麼用,以後還不是照樣嫁人一了百了,還不如早點出來打工為家裏多掙點錢…”
祈茵看著眼前酒氣熏天的男人,滿嘴絮絮叨叨抱怨家裏條件多差,還生了兩個賠錢貨隻會將錢往外花,不會掙錢等等生活瑣碎的事,想起上一世的自己。
外婆家裏無論條件多差,都沒有動過讓她輟學的念頭。有一回開學她看到外婆又挨家挨戶的去替她借學費,便狠下心來說她不讀書了要出去打工掙錢,結果被外婆拿著棍子追著跑。外婆一直她要好好讀書,告誡她讀書雖然不一定能使你大富大貴,但至少不會讓你餓肚子。
可惜後來的祈茵沒有做到,還走上了不歸路。
祈茵收回自己的思緒,打斷姚琦父親的抱怨,說到姚琦臉上帶了點笑意,
“叔叔,姚琦她在學校的成績很好,老師和同學都喜歡她。如果您讓他中途退學,對她,對您,對學校都是一種損失。況且讀書不是沒用,至少對於您現在家庭情況來說,讀書才是唯一可以改變這種狀況的出路。”
祈茵伸手幫他把卷軸門拉下,拍了拍手,接著道,“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苦難來源,或許您覺得您貧窮的家庭背景已經是世上最痛苦的事,但是您可能不知道,有些人連開口抱怨的權利都沒有。”
姚琦父親手裏拿著鐵鉤,低著頭矗立在原地,許久都沒動。
祈茵也陪著他站著。
過了一會兒,他道,聲音頹然,“我知道琦琦那孩子乖,從小親戚朋友哪個不誇她聰明懂事,但是我實在沒辦法,我們一家四口就靠這一間雜貨鋪為生,日子本來就拮據,她媽的病又一天比一天嚴重,現在已經到了非動手術不可的地步,我家實在拿不出這個錢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低著頭緩緩蹲下,雙手抱頭,輕微的抽泣聲從他的方向傳出。
生活的壓力或許早已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誰都對現實有過美好的憧憬,但是生活卻大多不能如願。
如果可以,誰會願意對自己的家人惡意相向。
祈茵轉過身子,不說話,不打擾。
後方原本抑製著的抽泣聲由小變大。一個成年男人的隱忍,辛酸,對生活的無能為力,在這一刻全部宣泄出來。
身後的聲音漸漸消失。
祈茵看著不遠處的楊樹,聲音淡淡,“叔叔,姚琦的學費我來想辦法,您對她好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