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 趙石勒上黨聚義(1 / 3)

石管家詳聽汲桑言語,知無去路,乃謂之曰:“我家到也用得人,你會做些甚麼生理否?”桑曰:“粗細事頗皆諳曉,農商吾之本等,拳棍射禦,亦能行教。”老者曰:“既如此,我且留你權住我家,相幫老身,尊意肯否?”桑曰:“如蒙收錄,幸莫大矣,願任仆役。”老者曰:“我老爺用人有方,隨才授事,隻要忠正,必當重待。”桑謝而問曰:“適聞尊丈所言,有甚老爺,是何官宦?高姓貴職?公是他誰?”老者曰:“我家老爺姓石名莧,祖貫彭澤人氏。曾為魏國光祿大夫、當今太尉石苞老爺同母之弟,散騎常侍、衛尉卿石崇之叔也。因諫司馬昭專權,忤其行事,改為屯田司,北地監軍,不許在朝。今家甚富。因是昭子炎篡魏,以故不行詔取,且年高無子,安享此地,不欲還也。我乃管事總頭,石富是也。”汲桑曰:“既如此,須當稟過石老爺知道。肯收留我二人,方可在此。”富曰:“不妨得,老爺一應事務。俱不經理,盡皆委我行移。即今府中之人,老爺還是認不遍的,況你一個乎?”桑喜謂石富曰:“蒙老丈收留在此,小子頗有勇力,能搏猛虎,禦強馬,抑橫寇,倘有委用,雖赴湯蹈火,亦所不辭者。”富甚悅。次日即撥令掌管牛馬羊畜,使為總領。其圉牧4人等,悉憑拘製。桑亦查看嚴明,喂飼均調,並無損壞。

一日桑與趙勒往牧羊場中檢點歸遲,廚人送飯至彼處,桑與勒兒正吃。忽值石大夫晝寢,夢出莊遊玩,見羊群之中有大小二虎相對吃物,莧疑是噬他之羊,又恐虎看見趕來,乃躲於僻處,窺其動靜。頃而祥光燁燁,小虎兒起身抖擻,向中間咆哮一回,變做一條百尺金龍,騰空而起,須臾雲翻電閃,風雷交作,揚砂卷石,刮得眼昏目閉,奔走不迭。那大虎從羊群中躍出,徑望身邊衝來,嚇得仰身而倒。正值石夫人來至,見丈夫冷汗如淋,渾身振掉,麵色如泥,急忙喚之。石莧醒覺乃是一夢,身猶戰栗不已。夫人問曰:“相公晝睡,何故有此恐怖之狀?”大夫曰:“適才一夢,甚是險異,驚得我神飛魄散,魂不附體,想是不祥之兆矣。”夫人曰:“是何夢象?請試言之。”石莧從頭說了一遍,夫人曰:“龍虎是非常之物,庸人難得夢此者。龍乃人君之象,虎乃人臣之象,必應朝廷有征召之驗也。”石莧不然其解,遂即竟出,往羊場中去看之。行至放羊之所,見羊皆睡在地,又轉側手石宕邊去時,有一大漢子在傍,將碗添飯,一小廝端坐在團石之上,石莧自思適間之夢,莫非應此二人身上?乃走向前去看。汲桑見布帶巾人至,知是石大夫,乃囑咐趙勒兒曰:“此是家主,我們都未曾與他相見的,不知他喜也怪也,你是小童子,在此坐無妨,我去躲他一躲,看其待你何如,再見未晚。”遂往後麵凹坳處匿之。石大夫走至石傍,趙勒兒動也不動。大夫問曰:“小廝們,你是那裏來的?叫做甚麼名字?”連問兩三聲,並不對答。大夫又曰:“這個小廝敢是啞的,不然怎的不曾應聲。”勒曰:“我非啞者,你問我何為?”石大夫曰:“你這小子,今年幾歲了?難道自家名姓,也曉不得?或是天上吊下來的?或是地下闖出來的?定有個來曆。我們這樣老大人問你,你也不答,是何道理?”趙勒張目直視,徐徐應曰:“我就依你說,天上吊下來的,叫做天子也罷。”石大夫聽言甚駭,仔細看其模樣,見他腦骨高孤,方麵大耳,齒白唇紅,神形俊拔,乃又曰:“你敢是個好人家之子,如何無人管你?坐於茫天之下,豈不怕也?”勒曰:“我也不要人管,自有力量坐此天下,何怕之有!有好快活處,你還不知耶!”大夫又笑曰:“此等茫茫所在,風吹日炙,四無關閉,有何好處?須無快活。”勒曰:“不是這等說。我坐此彌茫天下,無人與我爭取,若在屋下,便有人爭了,故雲快活。”大夫曰:“難道這石塊上也有快活?”勒曰:“堅如磐石,萬年永固,何必戲焉!”石大夫與趙勒兒謔談一會,見其句句皆有誌氣,語言奇異,心中有愛他之意,乃喚汲桑曰:“你那漢子,何不過來相見,躲我則甚?”汲桑見石大夫看破呼叫,隻得出來參見,向前跪下。石大夫見汲桑一表非俗,連忙扶之令起,問曰:“你是何人?不必下禮。”汲桑曰:“我乃中州人氏,姓汲名桑,久居張掖,因遭荒亂,來府上相靠老管家,做工為活的。”大夫曰:“這小兒是你甚的?”桑曰:“他亦好人家之子,祖父是常山人氏,久在張掖,得生此子,彼因遇盜,是吾力伏強人,拜吾為兄,以酬救命之恩。今他夫婦遭疫而死,無所倚靠,吾故育之。今無奈至此,望為哀憐。”大夫曰:“我先問他何人,並不答應,亦有名乎?”桑曰:“他父因是避禍遠逃,不言名姓,隻叫做胡中子,此子他隻叫做勒兒,乃胡人之名也,後人問我,我便說是胡勒兒。”大夫曰:“還有緣故,我先來時,瞧見你恁般恭敬盡禮,豈有朋友之子,汝乃他之父執,何該端立而侍食乎?”桑曰:“因他這幾日有些不快,故此小心伏侍,扶持他進些飲食,以盡我之仁義耳!”石大夫曰:“這也憑在你心。又有一說,他既不當爽快,你可同他到我中堂上來,叫夫人把些細膩果食與他吃,這樣粗幹麵飯,恐他難吃,我先回去,你可就來,別有大事托你替幹。”汲桑應諾。石莧回府,即與夫人商議曰:“適間出外閑行,見有一事,與夢中甚相符合。”夫人曰:“何見相合?”莧曰:“方才到牧羊場中,見一大漢,伏侍一小兒吃飯,見我走去,大漢躲開,那小廝對我們講無數奇言天話,後來那大漢如虎一般走將出來,徑到我麵前跪下,豈不應乎!我想那兩人,必有好處,且又小廝誌氣洪大,相貌端嚴,甚是可愛,我欲要他為兒,未曾說破,已曾吩咐他抱來見你,與他果物吃,想必就到,夫人看他若還中意,便與他留在此間。況他沒有父母,又無姓氏,日後長成,即是親生的一般,莫非天意,見我年老無兒,賜此龍虎之子為嗣,未可定耶?”夫人曰:“你便是這等立意,未知那人肯否何如?”兩人正在談議,隻見守門小童子引著汲桑入於中堂,進內通報。夫人曰:“你可同他到後麵茶堂裏來相見。”汲桑得命,即攜趙勒跟隨入見,望著石夫人鞠躬下拜。夫人曰:“家僮快扶遠客起來,我這裏回禮不便。”汲桑乃不拜,站立一傍,趙勒兒也向前唱喏。夫人親自挽其手看之,見其麵發玉瑩,唇若塗朱,豐姿俊偉,濃眉巨顙,骨骼雄奇,心中大悅,謂石莧曰:“相公,我和你這些年紀,富貴亦頗足,但天賦不全,沒有後嗣,若得這樣一個兒子,在我身旁,教訓他讀書,必有出人頭地之處,何愁晚景不榮乎?”乃自攜之入內而去。石莧賜桑同坐,問曰:“兄既汲長孺之胄,是故漢良臣舊族中朝廷客也。吾有一言相啟於兄,今茲我的夫人見此小兒,心中甚是愛念他,竟欲問你權把借繼與我夫人為嗣,我們待你撫養教育,終久還是你的人,佳客心下如何?”桑曰:“奚必言此,老爺若要,小人一發奉上就是,但恐此子享不得老爺之福,徒枉折耳!”石莧曰:“不必謙拒,數千裏來相會合,莫非天之緣乎?我必不忘汝,定須富貴共之。”桑曰:“況今我們至此,亦是老爺門下之人矣,豈敢有違鈞命乎?”石莧喜悅,出坐請桑拜謝。桑曰:“老爺即是某之主人,安敢受謝,凡事上抬舉小人,親目一二便是矣。”石莧曰:“此子既與我為兒,合府之人,吩咐俱屬你們調遣,家事爾汝攝總,隻稱大爺,不許呼名。”又命小僮請夫人領勒舍出外,拜謝汲大爺。桑見夫人至,即先言曰:“適才告過老爺了,望乞尊重,免使小人折福。”夫人乃止,常禮而已。桑扯趙勒舍向前教曰:“今來在此,蒙老爺夫人愛惜,可拜為父母,以報大恩。今後隻在內堂居住,待我在外好做生理。”勒舍依言各皆四拜,即以老爹老娘呼之。夫人大喜,把勒之臂謂石莧曰:“事則甚美矣,倘若朝中大老爺,與侄兒石崇知道時,恐有見怒。”莧曰:“我兄太尉爺,今與間別多久,年老昏眊,料他不管閑事了。隻是侄兒平生急性多刻,不知他們心下如何?”汲桑曰:“老爺差矣,今遼洛懸隔,天各一方,彼父子在朝為官,尚不念我老爺在此苦樂如何,並無申明詔回之意,今年至此,尚無酌見,老爺之事,皆由夫人二位自家張主,豈得慮他?昨我又聞老總領說他富蓋天下,又不思貪圖老爺家財,何愁怪乎?”石莧曰:“汝言是也,隻今此子不可與他更名了,就叫做石勒也罷。”撥家僮四名,伏侍汲桑右宅居止,服食與己同給。石勒居內,自家教讀書史,傳命合府中,俱呼二人為公子大爺。自是汲桑無事,常於野外看管圉牧等人,即便操演槍棒。有地鄰劉徵、劉寶、張曀仆、郭黑略、張越、孔豚、王揚、翼保、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