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司馬倫自殺淮南王,誅抄石崇、潘嶽,無人敢議,以為威武王侯。閭和勸其廢帝自立,倫召孫秀議之。秀曰:“未可行也,今齊王司馬冏職為車騎將軍,威名甚重,人皆敬之,況與大王同事之人,豈可使之為臣?他肯甘乎?欲舉大事,除非去了此人方可。”趙王曰:“前日謀去淮王,幾壞大事,今將何以處之?”孫秀曰:“臣有一計,明日奏知聖上,言齊王父子皆有大功於國家,可封為平東將軍,假黃鉞,行相國事,使鎮許昌曹魏舊都,以遏防奸黨,朝中大事谘啟而行,彼必悅而不疑。若得齊王一出,即好行事矣。”趙王信之。
次日奏知惠帝,帝允奏,下敕於齊府,齊王冏大怒,曰:“當日平賈後之亂,救淮王之難,悉我之功,今事平定,遣吾出鎮,則大權一統獨占,將欲圖謀不軌矣。”乃拍案而起,思欲與較非是。長史孫洵、參軍董艾急入諫曰:“大王怒者何為?若欲與趙王競爭長短,是舉火自焚矣。今滿朝中皆孫秀黨與,此賊狡譎過人,不見前日淮南王乎?”齊王曰:“吾甚知賊倫勢大,難與為敵,但事出不平,如何忍得?”孫洵曰:“小不忍則亂大謀,依臣愚見,明日可假意反去趨謝,稱彼功德,言荷承念吾宗室菲才,授以重任,容他日有用吾處,效勞以報。此人異心已露,惟慮大王,不敢即發。若見大王推獎,彼必以為真心。其誌既驕,驕則生妄,妄則思加九錫,一受九錫,則為不軌矣。大王出離許昌,又可以陰養士卒,結合親王,待其謀成,眾情忿怒,大王俟隙而舉,移檄諸王,將兵入朝,一鼓除之,此韓魏圖智伯之計也。況今與彼同朝,如居狼虎之側,禍且不測,臣屢欲勸大王與彼相離,未得其便,今有此會,亟宜從之。”齊王聽言有理,遂依洵議。次日入謝趙王,盛稱其德,言朝廷國政,望為讚理,其他無王弘才不能任此也,切勿可輕委。趙王見齊王甚加推戴,心中大悅,謂之曰:“侄為親王,今假節鉞得專征伐,凡有不道,不必請旨,任意行移,威不忝於劣叔矣。”齊王冏謝之而出,即與孫洵整點本部人馬,一同俱赴許昌,共計新舊兵五萬出京而去。
趙王自遣齊王以後,遂肆無忌,藐忽朝臣,私謂孫秀曰:“如今可以行得大事否?”秀曰:“還未可得行也。雖然內中似可行得,外鎮之事難保必服,吾前慮有趙□掌統全蜀之兵,是賈後至戚,正欲思報後仇,未有為辭。彼乃智謀老練久經戰陣之將,故付以成都刺史之職,使為外援者也。我今若舉大事,此人定然約會雍梁,並秦涇孟觀舊屬,前來糾合諸王問罪,事或未美。然必有圖位之心,須召回趙□,方免關西後患。”趙王曰:“怎能召得他來?”孫秀曰:“今宜頒詔至川中去,言考察官吏,惟有趙□忠心衛國,治蜀有功,可升為大狄長之職,以代孟觀之任,宜入朝領敕,帶兵赴鎮。趙□見此美官,必無疑慮,此乃設餌釣鼇之計。”趙王曰:“但恐□見賈後見誅,不肯即聽。”秀曰:“一邊就升汶山太守、內史耿滕為成都刺史,將兵前去交代,趙□不得不起身矣。”趙王喜其計美,即諷監察兩川禦史奏□功績,差心腹人袁寵持詔往成都,加□大狄長,總製三邊,入京加兵領敕,就著耿滕代其速起。
卻說趙□在蜀,已知趙王誅滅賈黨,恐身沾親被累,時時驚懼在心。及聞朝報至,言差袁寵來加官職,又征入朝,料知是趙王與孫秀之謀,必非美意。乃聚一班僚屬、部將杜淑、張燦、常俊、費遠、許弇、衛玉等,共議其事。杜淑曰:“公是賈後親黨,今後被族,姻戚之家,悉皆被累,明公處此僻蜀,以窎遠幸免,今若聽宣入朝,似虎落井,如鳥投網矣。趙王、孫秀用事,複望出乎?”□曰:“然則何以回旨?”張燦曰:“依某之見,不如弗行,盤據西川之險,坐觀朝中之變,事機成敗,未可度也。”趙□曰:“二公之言,俱是見愛之忱,但少智謀之士,為之籌畫大事,何能獨成?”燦又曰:“明公知薑維二子多才略否?長子薑發字存忠,別字繼約,次子薑飛字存義,別字守約,存忠極有智謀,深得父之兵法,皆是諸葛真傳。自漢亡,從今不幹仕進,逃隱於青城山中,不使人知。存義勇冠三軍,有萬人之敵,實川中之豪傑也。”趙□曰:“吾亦曾聞其名,奈守漢節,不肯應命,何得其來相資謀議?”杜淑曰:“吾有一個犯將計在此,府尊可親自屈身,徑往青城山中,說其出助,隻道訪有劉氏子孫在於東川,今被趙王所逼,情願與之共尋來,立為西川之主,以拒趙王。二子常懷複漢報晉之心,若此說之,彼必應承。待出來相助事成之後,看時勢而行,又作區處。”趙□大喜。次日備辦贄禮,帶一二從人,同杜淑親至青城山中,訪尋薑家兄弟居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