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齊王自襄陽見詩,心中甚是驚疑,悶悶回朝。近侍又報言:“昨洛陽城中東北步廣裏地陷,穴中有鵝二隻,一蒼一白。人欲捕之,蒼者衝天而去,白者飛之不起,為人所獲,獻於東海王處。”齊王使人取看,回道:“不知何處去也。”不在話下。
且又道呼延攸與劉聰得離洛陽,乃連夜遁去。不數時返至左國城,與父相見。劉淵大悅,問以晉朝國政事務並兵將強弱如何,聰曰:“晉因惠帝昏庸,親王自賊,洛都府庫全虛,將兵尪憊,若以彪將一員,提兵萬人,可以橫行河洛矣。”諸葛宣於曰:“京邑雖空,藩王尚盛,未易卒犯,當自吾西地以漸而進。今彼國未有變,無危亡之隙,還須仗之。”聰又曰:“晉變甚矣,軍師之所未知也。洛陽宮中鬼哭徹夜,金墉城內殺聲到曉,黃河水涸見底,銅駝夜走出城,太白當晝經天,中台星轉如南極之分,城中土陷,出鵝飛去天外,此皆晉數將脫之兆。今吾父王有地方數千裏,雄兵二十餘萬,但得諸故舊文武肯念漢氏,相與戮力,何憂大事不成?報仇複業,正在此時,豈得再挨歲月乎?”於是一班將佐,盡皆踴躍相讚曰:“王子之言是也,苟若少延,吾等皆將入於老矣。”張賓與諸葛宣於、呼延晏、王彌等曰:“今欲發兵,必須建立漢號,正其名位,方好號令天下。”眾人從之。張賓等乃入勸劉淵,先即大位,然後出師。淵曰:“孟孫之言,雖是愛我之意,但今未入中國半步之地,而欲妄自尊大,豈不惹人笑乎?”賓等曰:“晉國大亂,怪妖變異迭見,川蜀寇興,諸王自賊,天下值此惶茫,非先立漢號,則人心無所歸向。”劉淵曰:“事不在忙,昔周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世稱其德,吾為漢裔,可於胡地即以為都乎?”呼延晏曰:“今古異時,王霸異業,非可概論。”正議未了,忽有劉理之子舊西平王劉義,自上邽逃難後,知關家有人在梓橦李豐莊,乃往就之。至是關山、關河俱長,聞劉、關、張等皆在左國城,乃亦攜母妻來奔。劉淵見報大喜,即命引入相見,問其何以得至,義曰:“我自逃難以來,東馳西奔,落魄無依,後聞齊萬年作反,正欲問至秦州,不想途中遇盜,遂不得進,因無資身,再入故國,思尋故舊,訪至梓橦,知關家繼安在彼,乃往投之。探得晉漢相和,父兵俱赴左國城,遂不曾來尋。茲為李特反據梓橦,趙□反據成都,川中大亂,故此一同尋來。”淵歎而慰之。劉義又曰:“自吾祖父不幸,越此年過半百,日月如流,功業不複,如之奈何?”言訖淚下。眾皆憤進曰:“皇孫之言,大是至理。元海公今再不立,恢複無日矣。”關山曰:“晉人自我兵退於左國城之後,不修邊備,諸王各相屠戮,賢臣良將誅滅殆盡,張華、衛瓘、裴□、孟平、孟觀、李肇、伏胤、張泓、許超、士猗俱以夷族。汝南、梁、楚、趙王、孫秀及淮南王等,各皆授首,禍敗可知矣。宜從眾論莫失機會。”諸葛宣於複與眾將一齊上勸,劉淵堅執不肯,眾人立懇,淵曰:“諸君皆父祖心腹,何須苦逼,陷人貽誚?但肯協力相助,得晉一州一郡,亦不誤漢之清名也。”眾人隻得散去。後人有詩一首,讚劉元海有從容之度雲:
誌宏量廣羨劉淵,不納稱尊造次言。
隻因未入中華地,恐蹈胡膻故避嫌。
又有詩一首讚其有恢弘之量雲:
恢弘誌格迥超群,創業人君自不同。
豈是管窺陳勝比,下陳遽爾便稱尊。
諸葛宣於等見劉元海言欲得中州之地,方許從眾建位,於是會議擇日起兵。忽報右賢王劉宣知劉聰回國,特來相探。劉淵聽說,乃親自出迎。入見禮畢,命劉聰另行參拜,劉宣看之大喜,謂諸葛、關、張、黃、趙、王、李、楊、廖、呼延等曰:“自我漢亡之後,地無尺寸可居,王侯降同編戶,今吾雖衰,眾猶不減數萬,奈何欽手受役奄過百年乎?今元海英武超群,豐姿狀貌,大類先主,劉玄明亦有天日之表,龍鳳之姿,天苟不欲興吾漢業,必不虛生此人也!況諸公悉皆卓犖之才,棟梁之器。今司馬氏骨肉相殘,庫藏空乏,邊方各據,藩鎮自全,複吾漢家基業,正在此時,不可挫過。”張賓曰:“大王所見極當,乞為主之。前者兵無統緒,以致齊萬年之失,今當先立一主,次立一師,再卜一帥,更定一將,別分正副,方可出兵。”劉宣曰:“君言極善,可擇吉日趁吾在此,立劉元海為君,稱尊號,然後定議將帥。”眾皆大喜曰:“此事非老大王莫能定奪。”宣即吩咐兵士築壇建台,次日,劉宣親同諸葛、張、關、黃、趙等,親扶左賢王劉淵登壇,淵再四謹讓遜位,劉宣曰:“殿下乃先帝正裔,漢朝親脈,老胡焉敢當之?”聰曰:“若此則劉義乃吾皇兄太子之嫡子,可以立之。”劉義曰:“吾父存不能如左賢王之伸仇複立,歿不能如北地王之亡身盡節,功名兩愧,實為先帝之罪人矣,不肖之侄敢複亂當乎?”劉淵曰:“今承眾人美意,推吾為主,吾雖勉從群議,然亦未敢妄立封號,俟入中國有一居止之處,方可立國建號。今宜先行告報五部,使眾無論,吾方敢受。”劉宣乃屬張賓草詔,頒告五部。詔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