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二夫人的事,紙終未能包住火。
羅縝料得沒有錯,良二夫人這事不是頭一回做。但導致東窗事發不是因為旁人的檢舉,而是良二夫人不肯拿出銀子消禍。
良之行分析利害,良二夫人卻並不領情:“這事與為娘有什麼關係?定然是兩家的工人裏有人手腳不幹淨,謀了私利。那位羅大小姐既然自詡聰明,越俎代庖攬了這個差使,有本事自個查去,關為娘什麼事?還有你這個不肖子,竟然幫著外人算計你的親娘……”
良之行不待親娘罵完,已長身一揖離了這個院子,後麵,追隨來的,自然有親娘的一聲嬌叱。
良二夫人不拿銀子,羅縝倒不介意動用自己的嫁妝先來彌補良家商譽。隻是數目不算小,到寶通號兌銀頗費了時日。待湊夠了現銀,正是出外洽商的良大老爺回城之際。
良德自外地洽商回城,路經店鋪,巧正與等著取用賠償物資及銀兩的王老爺碰上,本是興致盎然地欲與老主顧親切攀談兩句,不料老主顧卻遮遮掩掩,麵有難色,恰在此時,羅縝與之行各捧賠償的銀票、藥材名錄自後麵挑簾而入。這下來,自是遮掩不住。
良家老爺忍到兩個年輕人與良老爺將賠償事宜厘清談攏,直待老主顧滿意離去,才把兩人叫至後園,問明前原後委。
是夜,良家召開聚議。蒞臨者,除良家各人外,尚有各位管事。
就此事,良二夫人仍推了個幹淨:“此事關我何事?原本著,咱們可以將責任盡推到王家身上,誰讓他們沒有當場驗貨。但侄媳婦自覺著高人一等,強要出頭,如今又財大氣粗,願意給人銀子,咱們又能奈何?”
啪!這一聲巨響,竟是向來和顏藹色的良大老爺所發,直把桌上的杯碟震得餘響不斷。再看大老爺麵色,已是烈焰灼灼。
縱是刁悍如二夫人,也被這前所未見嚇得當即噤聲。
“老二,你竟有一個如此的夫人!”
“大哥……”
二老爺良善尚在囁嚅,良德已雷霆大發:“以往,你私扣收益,虛報帳目,那也隻是在咱良家內部,我可佯作不知。但今時今日,你竟打起良家客商的主意,且用得是這等惡劣不堪的手段,委實可惡,可惡到極點!”
在這個家門從未經受這等叱責的良二夫人麵色丕變,啟唇才要開辯,被其夫按了衣袖,急劇搖首示意。
“珍兒……”之心偎著妻子身側,似也是被老父的怒氣嚇著。
羅縝自袖手握了他手,嫣然一笑。
“之行、縝兒!”
“在。”
“你們兩個也有錯!你們雖按了良家的規矩賠償補救,但如此等大事,隱瞞不報,也是大錯!”
“是。”二人恭順認責。
身在商家,豈不知商譽於一商賈,形如生命,所謂奸商,那個“奸”字,亦須拿捏處恰到好處。給人以利,而己獲利遠大於人,此謂行商本色。若一味貪榨,僅獲不予,與殺雞取卵何異?一時之富與百年老號,差別在此而已。
良家獲皇商資格,縱與上層走動不無關聯,但若無商譽和品質,誰又敢將他們奉到皇室麵前?尤其良老爺,將行善積德視作日常必為之事,豈容這等下作伎倆?
“老二,老二媳婦,你們今年的紅利一並都給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