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位於玉夏國西陲的小鎮,是羅縝昔日行商行經此地時買下來的,是以,整個鎮子被當地居民易名羅鎮。當初在此停留,源於隨行的一位堪輿高手指出這鎮子風水奇佳,仍蘊龍納鳳之地。她好奇心起,停留時方發覺當地欠收,整鎮陷入饑荒。朝廷天高皇帝遠,春風難度,鎮首跪地哀求過路客商搭救幾千鎮民性命,十五歲的羅縝花兩萬銀子買下鎮子之後,亦將另一隊販糧商隊的糧食悉數購了留到鎮上,便回了高沿城。商事繁忙,若非每年鎮首都會將整個鎮子的損益收支甚至人口變化編簿送到羅府,她幾乎會忘了這個鎮子的存在,更不會在欲避繁華時想到了這個絕佳來處。
作為救命恩人,羅縝的到來,自然是受到了最高隆遇。推辭了鎮首讓出的府第,羅縝自建精舍,且出資修建客棧招待往來客商,交由當地居民中精明者打理,每月獲利她隻收一成,其餘皆用於鎮上修葺建設。
待諸事安穩,她每日大半的時光用來相夫教子,些許精力用來鎮上的事務打理。她的癡相公亦不著閑,不能粘著她時,便去陪伴那一群在去惡施法相助下由良家老宅遷來的貓貓狗狗,而另外的半天時間,用來傳授當地男子緙絲之術,至於為何是男徒,自然是她明令規定……誰會傻到將自家的鮮魚送到別家貓兒嘴下?
紈素走了,範程走了,羅縝隻從當地樸拙的村民中請了一對夫妻來侍候接來同居的公婆,其他事,多是親力親為,依然將相公養得歡歡實實,兒子喂得白白胖胖。而她與之心的情感,幾載的平淡歲月移去,更如水乳交融,愈發甜蜜溫存。
羅鎮雖偏僻,卻並非世外桃源,既在塵世,免不得要有客人登門。此地的常客,除了已成夫妻的之行與緞兒,綺兒也曾來過幾回。
綺兒的婚事,屢經起伏,除晁寧、玉無樹外,似亦有其他人選出現在羅三小姐左右,至於花落誰家,羅縝從未多置一詞。情感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就如當初小妹相信她對之心的選擇,她亦相信綺兒的定奪。
當然,除卻常客,偶爾也要有稀客造訪。
“恩公娘子。”
這一日,羅縝當院撫琴,忽爾白影翩然容貌如仙者,自碧樹紅花中走出,正是闊別數載的範大美人。自上一次良家別苑,她還魂之後,範穎帶走其母之軀,兩人便再未相逢了。“近來還好麼?”
範穎囅然:“還好,恩公娘子似乎已經不怪範穎了。”
羅縝莞爾:“聽你這樣說,好似我極小氣。”
兩人相視而笑,那輕若雲煙的積怨迅如雲煙般散去。
“我怎會那般傻?怕恩公娘子仍未釋懷遲遲不敢來探望,當真是傻呢。”品一口香茗,範穎唏噓自己浪費的光陰。
羅縝挑彎嫣唇,道:“隻要相見了,便不必恨晚,就像我與相公,遇見彼此前的二十年,亦不是空虛無樂的。而正確的相遇,是將兩個人原本的快樂累積加倍,再回饋給兩個人而已。”
正確的相遇,是將兩個人的快樂加倍回饋給兩個人?範穎品咂良久,頷首道:“而錯誤的相遇,是將兩個人的苦難積壓給兩個人或其中一人了?”
“有感而發?”羅縝明眸溢笑,“聽說了麼?晉王玉千葉因為愛妾病亡,相思成疾,抑鬱達一年之久,如今一改積習,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起來。以他的例子來看,錯誤的相遇也不盡然一無可取。”
範穎聽出她的有意打趣,亦有感她的愜意輕鬆,綻顏道:“盡管恩公娘子如此快樂,我仍然想要說樁可能讓你掃興的事。我爹說,他要等恩公娘子壽終正寢,再來接你魂魄。意即,你早晚還會再受我爹的糾纏。”
羅縝渾未經意:死後的事,此事煩惱豈不嫌早?“既然是掃興,就不多談了。不知,六王爺如今何在?”
“他……”範穎眉際微擰,目內是三分氣惱三分無奈,“都怪那個去惡老道!”
呃,這風月情事又關那化外老道何事了?
“也不知那個迂腐木頭是怎樣求來的,竟求得道長授了他移形覓影之法,不管我到哪裏,他總能找到!此次來這邊,怕他壞了事,我尚特地拜托爹爹絆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