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打開……四目相對……
十秒鍾各自石化,人家到底是長輩,見天跟中南海混,比我應變能力強多了。
“辛穆是住這裏吧?”
宋阿姨,辛穆的媽媽,她大概都不記得我了。我小的時候她可愛給我編小辮了,還總說想要個女兒。
現在想來,都是往昔……
“阿……阿姨……您,您裏麵請。”
宋阿姨不動聲色的看了我的衣服一眼,不怒自威,那小氣場唰唰的。霸氣一點也沒側漏,整裝的全轟我身上了。
要說宋阿姨這一生也挺傳奇,她不是辛穆的生母,辛穆的母親生下他沒多久就沒了,走的急,扔下一半大孩子沒人照看。宋阿姨當時是在醫院裏當護士,專門負責高幹病房的,跟我媽媽是初中同學。一切巧的跟電視劇似的,反正陰差陽錯。中年喪妻的男人,在這個溫柔的護士長身上,找到了慰藉。
宋阿姨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辛家的第二任太太。
抬眼看過去,宋阿姨坐在沙發上,小腰板挺的溜直,一點看不出來是六十多的人。我身上穿著辛穆的睡衣,搓著手,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阿姨……您坐,我給您倒杯水。”
宋阿姨終於看了我一眼,就那麼一瞥,壓根沒當回事兒。
“別忙了,你也來坐吧。”
我把衣服往下拽,企圖多擋住點。
“辛穆幹嘛去了?”
“他在公司……”想了想,憋出來倆字“開會。”
她眼皮都沒抬,看也不看我一眼,聲音冷冰冰的像是一把利刃,劃的我裏子麵子都跟著疼:“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去把衣服穿好,走吧。”
我點點頭,剛要開口說點告辭這類的話,宋阿姨又開口了:“以後,你也不用來這裏了。初塵,我記得你。雖然快十年沒見過你了,但再見麵,宋阿姨也認得出來你。別怪我們當家長的刻薄,你和辛穆,不合適。”
話都說到這兒了,我還真有點不甘心,合著你都認出我是誰了,還巴巴的往外攆我,到底存了哪份心思?
“宋阿姨,您今天來的匆忙,我沒什麼準備。但想必你也一定是得了信,知道他不在,才會來的。對吧?”
“您說我和辛穆不合適。合適不合適,您拿什麼衡量呢?出身?我初塵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大院裏別的女孩兒見識過的,我也都見識過。說門不當戶不對,您怕是腰杆都挺不直,我媽媽跟你好的跟一個人兒似的,當年要不是她做媒,您嫁不進辛家,對吧?一樣的事兒,發生在我身上,怎麼就不行了呢。”
宋阿姨本來看都不看我的,聽了我的話,一下子轉過身子來,眉頭緊蹙,失了風度:“你倒是可以試試看,一樣的事兒,到底行不行。”
“阿姨,對不住您。這事兒,我沒法答應。”
風裏混著黃浦江的水汽,在橋上獨自行走,心情才稍微好了一點。黃浦江的水在下麵唰唰地漱著,吐著,吐出萬家燈火的璀璨。
不禁讓人想起杜樊川古文裏的一對駢句“渭流漲膩,棄脂水也”,黃浦江並非阿房宮的護城河,江裏亦無脂粉。再說就算真的有,隔了幾千年,怕是也早散在風中,聞不到了。
歎了一口氣,將身子伏在欄杆上,頭往下仰,任江風撥亂我的頭發,這個時候,耳朵裏就隻有風的跫音。奔放的,張揚的,自由的,把人間一切的嘈雜都掩蓋,把世上所有的漫罵都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