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清晨醒來,寶寶在我肚子裏翻了個身,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四肢有力的舒展著。那一刻,我仿佛四肢百骸都充滿了力量,為這預想中的新生,為她強壯的體魄。
那個時候,孩子在我的肚子裏長到二十周半。就在第一場秋雨來臨的兩三天之前,我開始能捕捉到胎動的感覺,盡管隻是一天當中的某些時候,而且隱隱約約,像蝴蝶扇動翅膀那樣細微,她確實在那裏動了。但是,有一次我去逛了整整一天的街,累的筋疲力盡回到家之後,她有整整三天一動不動。
我忽然明了原來我一直以為參透了的人生,其實不過就是腹中胎兒的每一次心跳。辛穆,你從來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你錯過了你女兒的第一次揮手,你沒見過她是如何從一顆小小的黃豆長成如今四肢健全的模樣。你不懂我為何日夜煎熬,不懂一位母親的寢食難安。你在豪華的酒店吃著空運的海鮮,而我,被我們的寶寶折磨的吞口水都要再吐出來。我不敢說這是生命給予人類的不公,可我在這一刻,才終於可以冷眼旁觀,直到將整個浮世的喧囂都望成眼睫上的塵埃。
不知道是不是很多第一次懷孕的人都有相似的感覺。一開始,我覺得不是懷孕而是誤診。然後開始懷疑它可能長得不大正常。十八周之前它總是不動,又害怕它是不是已經死了。我總是覺得會留不住它,看不到她足月出生的那一天。雖然,在知道她存在之前那一個多月裏麵,我又跑又跳還目睹了一場車禍,並且經曆了失去父親的痛苦,吃飯有一頓沒一頓,夜晚跟辛穆在床上的時候百無禁忌,她也過的安安穩穩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每天我都覺得很累,不舒服,在床上躺上大半天。累是真的有點累,但更主要的還是不想錯過肚子裏麵任何細微的動作。這樣子誠惶誠恐,著實不像從前的我。
吃晚飯的時候,舅媽告訴我白天好像有人在我們宅子外麵來回觀望。她雖然沒說的那麼清楚,可我也大抵知道她心裏的猜測。
既然辛穆已經來了這裏,就必定是知道了些什麼。顯然,高一和吟漣都沒有幫我保守秘密,又或許辛穆用什麼有價值的事物來換取這個秘密。
很多時候,我認為重麵舊愛,尤其是心裏還在愛著的舊愛,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種維持表麵氣度的事情從來不是我的長項。
然而比辛穆更早來臨的,是我們寶寶的出生。
十月的青島正是最好的時節,退去了暑熱,秋天緩慢的攀上樹枝,摘去花朵。秋風瑟瑟中,我的肚子大的像是裝了一個西瓜在裏麵。
體重也增長的迅速,原來穿著寬鬆的衣服現在已經可以撐到每一個死角。腿和腳的浮腫讓我穿鞋都成了困難的事情。更要命的是,我總是失眠,因為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姿勢。
後來舅媽告訴我,在腰後麵靠一個墊子,坐著睡。
想必每一個母親都有這種感同身受的痛楚,故而在回憶起來到時候,都不免要灑上一把辛酸淚。所以我總是在午夜夢回之時,一麵摸著酸痛的脖子,一麵同肚子裏的寶寶說,將來無論如何都要孝順媽媽,因為在你還未知世事險惡之時,就已經有人為你,付出了這麼多。
我的預產期是十月十日,我每天從日曆上撕掉一頁紙,等著那一天來臨,隻是不知道想要見到的究竟是哪一個人。我一個人閉門不出,隻有在傍晚的時候,天色幽暗,五米之外看不清對麵來人的五官,隻有那個時候,我下樓,散步半個小時。不是我想要去,而是必須要去,舅媽跟我說隻有這樣生孩子的時候才不會吃太多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