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絞滅雲佛寺(1 / 3)

“哐!哐!哐!”

雲佛寺內鍾磬齊鳴,震得一屋頂山雀撲騰著翅膀四散飛竄,這是住持閉關期滿的訊號,照常例要在外院舉行開關佛事。

在寺外掃地的四個小和尚聽到鍾鳴都“呼拉拉”摔了掃把往裏疾奔,跨進門檻後兩人一組拉合了寺門又落下門拴才往寺塔上跑去。恰巧這時,雲佛寺住持領了一眾弟子迎出塔樓,在塔基邊緣站定,小和尚匆忙行了禮便一骨溜鑽入僧群中。

待滿寺僧員集合完畢,便要由各院班首帶下台階,就在眾人開步之際,忽聞“劈啪”兩響,銅黃的門栓裂成數片直直落在地上,兩扇門吱嘎一聲朝外開了條縫,一團濕不拉嗒的物事打門縫裏“嗖”的射向寺塔,速度奇快無比,甚至看不清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隻見一條黑線劃過半空,眨眼間已欺到住持麵前。

那住持把頭一偏,抬起右臂,將手掌心向外平舉在耳側,那團物事便不偏不倚地砸在他手心裏。

他雖然接了個正著,右臂卻被拉的朝後伸展開去,肩臂交接處傳來一陣劇痛,那住持忙就勢退了數步才緩下那股衝力。

他身後幾名弟子齊聲叫道,“師傅!”

住持擺了擺左手,輕道,“無恙。”

這麼說的同時,卻自額上滑落幾滴冷汗。

他把手裏的物事提到眼前一看——竟是顆紅通通的人頭,像在滾水裏煮過一回似的,皮肉呱嗒。

後頭兩個武僧裝扮的人驚呼出聲,“圓普師弟!”

住持微愣,瞥眼往後一掃,詢問道,“圓普?”

在他的印象中,雲佛寺並沒有一號叫“圓普”的僧員。

那兩名武僧相顧一眼,其中一人道,“圓普師弟是在師傅您閉關期間由覺明寺薦入本寺,未免打攪您修習,是以和都寺商議,先安排他駐守‘往生林’,待您出關再行通報,沒想到……”後麵的話噎在喉嚨裏再也吐不出來。

住持望向身側的都寺,後者微一頷首,他才又正過臉細細打量那人頭,越看眉頭蹙的越緊,當看到斷頸麵的切口時不由麵色大變,這時,鼻子裏猛地鑽入一股苦藥味,他匆匆瞅向寺門,目光先是在那幾片碎裂的門栓上停留了片刻,很快移向兩扇門的空隙間。

首先入眼的便是一襲灰撲撲的僧衣,掩在深深的陰影裏,辨不清那人的眉目身形。

住持暗自驚詫不已,方才人頭飛來的時候,他還特意朝門那邊留意過,沒瞧見有人站在那裏,怎麼才這會兒工夫,就能瞞過眾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地現行?

門外的人無聲地立在原地,似乎沒有闖入寺內的打算。住持卻不敢放鬆戒備,將視線牢牢鎖在門縫條兒上,把手裏的人頭交給都寺入塔包裹,似乎認定了門外的人便是殘害弟子的凶手,抬手舉過頭再往前一劈,身後數多武僧立時縱身跳起,“噌噌”躍下台階,在外院擺出了羅漢陣——左右各四十二人呈八字斜排,前後三排,後排皆比前排少一人,中央略靠前分兩缽站著十八人,相當於羅漢陣中的十八羅漢。

布好陣後,住持才對著門外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號!”

灰黑的夾縫中忽地閃出兩簇紅光,住持的視線與那兩道紅光交接,隻覺胸口一熱,體內燥氣竄騰,他忙凝神運功,但要穩住內息容易,要想壓下那股直攀背脊的涼意卻是徒勞。

原來門外那人一直緊閉雙眼,就像將全部氣息封在眼皮後麵,這會兒張開了眼睛,淩厲的殺氣陡然間得到釋放,雖然隻是對視,但那威懾力卻能傷人於無形之中。

那住持在看過人頭的斷頸切口後就知道下殺手的人功夫毒辣,絕非泛泛之輩,再被那雙眼中的殺意一震,底氣自先折了一半。

門外那人一步一步朝裏走,也不伸手拉門環,那兩扇門在他胸膛的擠推下複又關閉。寺裏一群人正自疑惑,那門劈哩啪啦崩出一個人形的缺口,竟是那人在朝寺裏走動的同時硬是用身體把厚實的木門給擠裂了開來,當他一腳踏上門檻的時候,那堅硬的石蹬子就如同用爛泥壘成,看似輕輕的一踏就被踩凹了下去。

寺內一幹人等看得是心驚膽跳,再觀那幅相貌,隻見膚色赤如重棗,額角青筋疊暴,瞳仁裏像盛了滿當當的鮮血,眼白上遍布血絲,麵容甚是可怖。

他手中提了一根渾黑黝亮的龍頭杖,長八尺有餘,杖頭隱約可見斑駁的汙漬,想是血漬幹涸後經堆疊而成。那人身著灰布僧衣,斜披一麵黑袈裟拽紮在腰間,腳下蹬著八耳麻鞋,是西佛境常見的遊僧裝扮,隻是那滿臉怒容的惡煞相叫人無從想象這是佛門子弟,倒更像從地底爬上來的羅刹。

隨著那人的逼近,羅漢陣眾弟子擺開架勢,蓄勢待發。

這佛寺門規森嚴,辦事講究個法度,若照一般情況,在還沒有弄清原委之前決不會貿然動手,眼下那人並未親口承認是他下的殺手,按理說得先經過審問之後才能下定奪。

但此時此刻,住持卻連問都不想多問一句,那人身上散發出的“鬼氣”在入寺之後更顯陰森,也不似好溝通的人,況且那眼裏閃動的殺氣叫人看了汗毛倒豎,怎麼想也不會是良善之輩。

總曰佛以慈悲為懷,可惜佛不在世間,隻道佛念在人心,而當麵對巨大的壓迫力和恐懼感時,人心所主導的佛念便傳達出一個指令——渡不得,殺!

見那灰衣僧人進入羅漢陣中,當即把手一揮,左右兩側的弟子跟著那手勢從兩方包抄上前。

灰衣僧人不避不擋,橫杖一掃,衝在最前頭那八人的腦袋幾乎在同一時刻直衝上天,地上的無頭身往前又跑了十來步,“噗噗”幾聲,熱血噴湧出斷頸,當下在那佛院內飆起了一場血雨,濺了眾人滿頭滿臉的腥濕。

而那人手腕翻轉,將杖舉過頭頂一陣飛旋,就好似張開了一把巨傘,將落下來的血滴子盡數擋開,隨後他又俯衝向羅漢陣左翼,對排山倒海而來的陣勢視若無睹,也不閃讓密如羅網的拳腳,而是以極快的速度在攻擊上身前製住對方的行動。

隻見他以杖為柄,以龍頭為錘,照準眾僧依次敲擊,每一擊都準確無誤地砸在頭頂正中央的百會穴上,被擊中的武僧幾乎是立時斃命。

住持觀戰觀的是心焦如焚,眼見著陣中十八羅漢也加入戰團,卻占不得上風,戰局始終呈一麵倒的趨勢發展。陣中弟子,倒的倒,殘的殘,不是被擊中死穴就是被削首斷肢,十八羅漢雖攻勢猛烈,無奈始終跟不上那人的速度,每回都是攻擊到點上卻打不著目標。

相形之下,灰衣僧的進攻卻張弛有道,他刻意避開和十八羅漢衝突,隻對陣中其他弟子猛下殺手,自他進門到現在不過一刻間,四十二員武僧就被殺得潰不成軍,隻餘最後排十來個人變換著位置,卻無一人敢主動衝上前。

住持將手中念珠捏得哢哢作響,這十八羅漢陣可是雲佛寺的鎮寺法寶,源起於羅漢堂專研出來的一百零八羅漢大陣,後經雲佛寺曆任住持修改整編,填補破綻,才演化為更具攻擊性的小羅漢陣。

這陣法雖未被記錄在“武刹十二絕技”當中,其威力卻遠超伏魔陣,四象混元圖等佛宗大法,自雲佛寺創寺以來,這陣法雖每日練習,真正需要運用在實戰上的場麵卻隻有三次。

住持在雲佛寺中被尊為高僧,自是功力不淺,隻消瞧一眼便墊出了灰衣僧人的斤兩,是以不敢輕慢,一上來就祭出殺陣,隻盼能用人海戰術壓製住敵人。豈料到那惡僧本事恁地了得,壓根不把羅漢陣放在眼中,將那四十二名身懷絕學的佛門高手殺得毫無招架之力,還來不及施展功夫就被一招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