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與朋友們談好萊塢,談起美國著名導演奧立佛·斯通,都說這是一個天才的導演啊,氣宇軒昂,大氣磅礴。我笑了,我問:知道奧立佛·斯通的好在哪裏嗎?就在無所顧忌的流氓性。
這不是一句玩笑話,也沒有貶義,而是實話。實際上對於許多人來說,之所以成大氣候,有大作為,是因為他的身上有著一種無所顧忌的流氓氣,以及屈伸自如的痞氣。這種東西不僅僅存在於政治人物和事件,在藝術上也是如此。
記得前幾年讀書,好像是讀到南帆的一篇文章吧,從文化的角度談論政治中暗藏的流氓氣。南帆說楚漢之爭之所以劉邦戰勝項羽,就是因為劉邦身上有著一種流氓氣,或者說,是一種潑皮氣吧。這種氣質,使得劉邦在更多的時候可以不受道德的約束,委曲求全,陽奉陰違。而項羽呢,因為是貴族出身,身上總有著一種騎士精神,有性格上太直,太注重做事的規矩。所以跟劉邦比起來,項羽就顯得太迂腐。雖然從人格上來說,項羽遠勝劉邦,但政治似乎從來就是講究結果的。以項羽的忠厚老實、簡單直觀,哪裏敵得過詭計多端、不講信義的劉邦呢?
政客總是或多或少有著流氓氣。與劉邦一脈相承的,還有明太祖朱元璋。朱元璋的出身和經曆,使得他身上攜有濃重的流氓潑皮味。亂世出梟雄,這也使得他在混亂無比的世界中脫穎而出,成為一代霸主。
一個清明的政治體係是不需要流氓氣的。但在藝術中,從某種程度上,卻是極需要一種無畏的精神來打破秩序,或者,讓一種無序的東西進入,擾亂一下正人君子的沙龍。
“天才就是創造規矩的人。”奧立佛·斯通就是這樣。他從不屑按照既定的規矩去做,他就像一隻電影世界的大跳蚤,蹦著,藐視著,撕咬著電影的規矩,大肆揮霍著自己的流氓氣,讓一些人不舒服,讓另外一些人如坐針氈。
在最初的《野戰排》中,奧立佛·斯通就大膽地表現著自己的叛逆性了。這樣的電影與其說是一部反戰的電影,更多的還不如說是奧立佛·斯通為了表達自己的與眾不同與獨立見解。這部電影本身並沒有什麼東西,但它卻以破壞既定的陳式確定了自己的風格和特色。而在兩年之後的《生於7月4日》這部“主旋律”電影中,奧立佛·斯通更是表現了他讓美國政治厭煩和痛恨的一麵,因為他在電影中借一個傷殘的軍人形象,不斷地揭露著政治的傷疤。奧立佛·斯通甚至借影片主人公的話說:“我愛美國,可是我操這個狗日的政府。”這樣的話語明顯地帶有流氓習性了。但奧立佛·斯通並不是一個反資本主義、反美國的家夥,他隻不過借電影宣泄著自己的叛逆和不羈。至於政治,本不是他的範疇之類。有一種家夥就是這樣,在什麼樣的環境裏,他都會唧唧歪歪。
奧立佛最天才和叛逆的電影是那部《天生殺人狂》。這部充滿著邪惡浪漫主義的電影真像是懸崖邊上盛開的一朵罌粟,恣意而絕望,洋溢著華美的流氓氣息,有一種邪惡的力量氣吞山河、義薄雲天。那真是將邪惡發揮到極致的產物,似乎是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敢踩在腳下,或者讓它消失在自己的槍口下,然後瀟灑地吹一口槍口未散盡的煙。這樣的行為本身,就有著一種勢如破竹的生命能量和徹底的破壞欲,而且帶有歇斯底裏的張揚和無所顧忌。以這樣的視角看世界,所有的東西便處在生命的邊緣,呈現出最絕望的表現,都有著一種“臨終之眼”(川端康成語)的美麗。美豔與瘋狂往往是相伴而生的,一種到極致的結果,便是能在瘋狂中綻放出另外一種無上的美豔來,就如同在熊熊烈焰中的涅(般木),隻不過,這隻衝天而飛的大鳥不是鳳凰,而是一隻揮舞著七色翅膀的凶狠大梟。
這樣的大叛逆不僅僅是政治意義上的,也可以說是美學意義上的,甚至可以說是人生意義上的。有些人,人生的意義,就是叛逆和破壞。在叛逆中存在,在破壞中創造。在此之後,奧立佛·斯通以同樣的姿勢拍攝了邪惡古怪的《U形彎》。同樣是才華橫溢,詭秘神奇。似乎是,按常理,你以為那是迷失的,是沒有意義的,是病殃殃的。但卻是在那樣的荒原大漠中,絕處逢生處卻長出一朵豔美無比的花來。就像冰雪之中的雪蓮,有著純粹意義的綻放。
看奧立佛·斯通的有關介紹,知道他很小時候的一則行為:十來歲的奧立佛·斯通曾經異常熱衷於將醋倒進昂貴的蘇格蘭威士忌,然後自斟自飲。少年時的“流氓”舉動,也就決定了奧立佛·斯通一輩子的藝術道路和人生道路。他的電影,似乎都有著威士忌加醋的味道,既火辣,也酸得滲牙,不按常規,暗藏一種天生的叛逆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