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有瞬間的難過。卻低頭不再看他。
“你竟然這麼冥頑不靈,本帝就罰你囚於雪山,除非雪山崩塌,否則你永世不得出來。”天帝法旨一下,就再不會更改。
嚇?眾仙嘩然,挪動乾坤盤雖是大罪,卻也並沒造成實質性危害,這懲罰未免過重了。
“父皇,眾萬渡罪不至此。”淵洛一驚,連忙站出來說,“眾萬渡她……”是為了我。
話未說完,已被眾萬渡打斷:“三殿下,你不必虛情假意為我求情,我無福消受。”
她的眼神無悲無喜,無欲無求,帶著與他撇清關係的決然。
淵洛心顫,沒來由地覺得恐慌,是的,恐慌。來不及思索,他已上前拉起她的手,迅速地駕霧離開。
待殿上眾人反應過來,隻看見眾萬渡掠過的發。
“三殿下,您是覺得這懲罰太輕了,難消你的心頭之恨?”站在雲端上,眾萬渡甩開他的手。
“紫蘇是病故而非你所害,你為何騙我?”淵洛看她,眼底是深深的懊惱。
眾萬渡譏笑:“就算隻是謊言,你還不是毫不猶豫就信了?”隻要他又短暫的遲疑,他就可以發現許多破綻的,可他沒有。
淵洛竟不知該如何反駁,想對她說的話千千萬萬隻說得出一句:“對不起。”
眾萬渡失神片刻,高高在上的三殿下還會道歉?然後又是一陣嗤笑:“你以為一句對不起便能把刺在我心口的劍拔掉?三殿下,你的道歉沒那麼值錢。”
你憑什麼遊戲人間一趟,卻換我數百年的不得安寧。
淵洛伸手想拂去她眉眼間的悲涼,她避開,一臉戒備地看著他。他歎息:“萬渡,這次換我等你。”
習慣了長久的等待和尋找,這樣的話如蜜餞,她卻不再心動:“紫蘇再出現時,你依然會選她。”
“端午那日你曾問我對你是何感覺,我當時並不明白,可我想我對你,是心疼的。”
略顯笨拙但認真的淵洛,一下子戳中她心中最弱軟的部分,眾萬渡輕笑:“三殿下,要我原諒你可以。你到我墳前上炷香吧。”
淵洛麵露驚喜,眾萬渡也跟著嘴角上揚,偶然掠過的雲霧模糊了她不斷自眼眶掉下的液體,隻有那明亮亮的笑容晃得淵洛的眼睛生疼。
“可我不會再喜歡你。”再也不會,自取其辱。
過往的恩恩怨怨,糾纏不清,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因為可以愛,愛不得;可以恨,恨不了犯的錯。
尾聲
是深秋,冷風瑟瑟,墳前幾分蕭瑟。
香燭插進土裏,年輕的男子站在木碑前一言不發,俊朗的麵容是難言的疲憊。依舊是一身墨綠馬褂的遊魂拔著及膝的野草,絮絮叨叨地說:“當日您下旨把娘娘的屍首棄於此地,奴才不願見娘娘死後也這般淒慘,於是偷偷地將她埋葬不敢署碑文。
奴才伺候娘娘雖短,卻知道她是真為赤日國,為殿下好,那夜殿下抱著紫蘇娘娘的屍體坐了一夜,娘娘就跟著在殿外站了一夜。您咒她不得超生,娘娘一直在三界遊蕩無所歸,還是在冥王的指點下當上了天奴。”
閹人尖細的嗓子述說著舊史,淵洛抿唇,細細聽著,他總是從別人口中了解眾萬渡,多一份認識也多一份心疼。
如今,一座雪山,隔開了兩人,隔不開的是後悔與思念。
“再見麵時,她為何不殺我?”
“也許比起恨,娘娘更願意愛你吧。”
短暫的對話戛然而止,遊魂回頭便見昔日的君王,今日的天界三殿下單手持劍在碑上刻字。不知是他腳下燒著的紙錢太熱又或是……他的頰邊泛著水光。
碑上赫然出現:吾妻眾萬渡。
遊魂不免在心中長歎。比起死別的短痛,生離倒成了一種折磨,他們之間無須上窮碧落下黃泉,隻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山。何年想見,何月相見,何時相見,怕是此後兩處茫茫……皆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