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兒院,我回來了(1 / 3)

一場大雪下得正緊,江東市的國際機場上,卻開來了一架來自中東的航班。

兩個男人緩緩地走下了飛機,身上的衣襟布滿風塵,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七年前,他們攜手走出國門,經過了重重的考驗和磨練,終於成為了鐵骨錚錚的雇傭兵。

炮火紛飛的中東、遍布著熱帶雨林的南美和廣袤原始的非洲,都曾留下過他們的足跡和血汗。

而今帶著一身傷疤和本領回到祖國,麵對這個已經有些陌生的故鄉,他們竟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一個機場保安遠遠望著他們,伸手想將他們攔下來問個究竟,但望著其中一個人如刀鋒般犀利的眼神,還是縮了縮頭,悻悻然作罷。

兩個人走出機場,伸手打了輛車,往城郊一處破舊不堪的老孤兒院開去。

雖然這個出租車司機見多識廣,但一時間,居然也搞不清楚這兩個人的真實來曆。

他偷偷從後視鏡上向後望去,隻見這兩個人一高一矮,年齡都在30歲上下。

其中一個身如鐵塔、虎背熊腰,一臉的凶猛彪悍之氣。

而另一個俊朗的年輕人卻看上去懶洋洋的,嘴裏叼著根剛點燃的硬殼紅皖煙,眼神迷離地看著窗外。

“你們,是不是剛剛當兵才回來?”司機陪著笑臉問。

叼著煙的年輕人輕輕地回了句:“算是吧……”

他伸手從兜裏掏出張百元大鈔,遞給了司機:“麻煩你開快點,我們想早點到……”

司機收了錢,猛踩一腳油門,這輛黃色的比亞迪如同離弦之箭,飛奔了起來。

到了地方下了車,兩個人簡直驚呆了。

眼前這家孤兒院像是很久都沒人打掃了,陳舊不堪的老式建築,還保留著七十年代建成時的風貌,隻是斑駁的外牆和一扇扇吱呀呀搖搖欲墜的老窗戶,卻在無聲訴說著它的古老曆史。

不遠處,蹲坐著一個麵戴墨鏡的老人,背上背著一把琵琶,左肩掛著二胡,手裏拉著弦,意態淒涼委婉。

大雪像鵝毛般地紛紛飄灑下來,這老人身後的老媼給他舉著傘,卻擋不住雪花將他的一頭一身染得雪白一片。

咿咿嗚嗚的樂聲中,這段淒厲欲絕的嫋嫋之音彌散在喧鬧一片的都市浮華中,顯得空靈無比。

老人的身邊沒有觀眾,他卻拉得自得其樂。飽嚐人間艱辛和苦難的臉上沒有絕望,隻有一份倔強不屈的表情,將他的周身,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這首《二泉映月》被他拉得委婉流暢、跌宕起伏、如泣如訴。就連孤兒院外不懂音樂的兩個人,都聽得如醉如癡。

“快滾,快滾!這裏不許擺攤設點!”一輛塗裝著“城管”字樣的昌河麵包車開了過來,車頂上的大喇叭正放著“創建國家文明城市,清除社會亂象,嚴禁在城市中違規擺攤設點”的宣傳語。

巨大的廣播音,頓時將老人手中拉得樂曲衝斷了,這幾個五大三粗的城管隊員,見這兩個老人沒有挪窩的跡象,頓時怒火中燒,上前劈手奪了二胡,狠狠一巴掌扇在老人的臉上。

那老人被打倒在地,臉上的墨鏡也掉到了地上,瘦弱幹枯的身體在雪地裏掙紮著,讓人看了心酸無比。

老媼點頭哈腰地上前,連說好話,想要討回那把二胡,另一個戴著帽子的城管隊員二話不說,拿出罰單就唰唰開了起來:“先交罰款,交完罰款就還給你!”

搶了二胡的家夥哈哈大笑:“這種年頭,還用這種曲子來騙人眼淚和錢財,簡直是搞笑!”

那老人從地下摸摸索索地爬了起來,臉上含悲帶憤,眼眶中兩個渾濁的眼珠如死魚般轉都不轉,口裏依依呀呀地說不出個完整的音符,顯見是個又啞又瞎的殘疾人。

那老媼眼中的淚珠立刻就滾了下來,手中遞過根竹杖到老人手邊,才算將他的身影拉穩。

那幾個城管像見了什麼樂事般哈哈大笑不止,卻不料搶走二胡的家夥慘嚎一聲,不知何時,一個年輕人已經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猛一用力,將二胡重新奪了過去。

“靠!遇到暴力抗法的了!”其中一個城管驚呼一聲,扶了扶頭上的大簷帽,掏出對講機就要叫人。

“不就是罰款!我替他們交了……”這年輕人怒吼一聲,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鈔票,重重丟在那個城管的臉上。

這幾個城管剛要發作,卻見身後又跟上一個如鐵塔般的壯漢,頓時見好就收地撿拾起地上的鈔票,悻悻地回到車上,灰溜溜跑了。

這年輕人鄙夷地啐了一口唾沫,將手裏的二胡連同地上的墨鏡,都一起還給了老人,順手又掏出幾張百元大鈔,塞在了老媼的手裏:“你們趕緊走吧,這些家夥沒有人性的!”

那兩個老人千恩萬謝地連連作揖,一前一後地離開了這裏。

這年輕人歎了口氣,想這江東市雖大,卻竟然沒有這兩個老人的容身立命之所,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淒涼莫名的感覺來。

遠方慢慢隱身在雪裏的老人,重又挽弦拉了起來,淒婉的曲調中充滿了悲涼,想來當年也是一位風流瀟灑的人物,卻淪落到了今天這般悲慘的結局,不能不讓觀者流淚,聞者扼腕歎息。

那年輕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走到一旁,用力推開孤兒院的大鐵門。

一陣厚厚的灰塵和積雪,從那鏽跡斑斑的鐵門頂上落了下來,落得他滿頭滿身都是。

這個年輕人用手撣了撣身上的灰和雪,看著周圍荒涼的一切,不由得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