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宗快步走過那條昏暗泥濘的城中村小路,腳下不斷地絆到碎磚頭、破木頭和其他一些居民的丟棄物。
雖然已經到江東市生活了整整五個年頭,但這個浮華滿地的南方小城在他的心裏,卻依舊是眼前這攤破敗不堪的景象。
好不容易才轉過了七彎八巷來到他租住的小單間前,卻發現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竟然已經完全向外敞開了,一旁的地上還靜靜地躺著個被鋸斷的小銅鎖。
陳光宗苦笑了一聲,這種事情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城中村裏的白天和夜晚向來是不設防的,無論你換上什麼樣的防盜門或鎖具到最後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無奈地走進房間,伸手拉開房間內一個垂下來的拉繩開關,頭頂上的一個五十瓦小燈泡隨之一閃一閃地亮了起來。
隻見那張原本鋪得整整齊齊的鐵質行軍床上,堆滿了被小偷翻出來的衣服和雜物,有幾件看上去還有五成新的夾克和襯衫還被剪成了一條條,顯然是一無所獲的小偷在憤怒中做出的報複之舉。
陳光宗無言地轉身關上門,將行軍床上那堆破爛收拾到了一旁,坐在床邊沉思了起來。
明天又是十五號了,拿了工資該給家裏彙錢了,不知道老邁的母親在老家過得可好,還有哥哥的羊癲瘋是不是已經好了,上個月自己好不容易湊了兩千塊錢,這個月……
想到這裏,這個一直堅強無比的東北漢子居然也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孤身一人在外闖蕩的遊子總是克製不了那份強烈的思鄉之情。
外麵的世界再美妙,對他們來說也隻不過是一種抓不住、握不牢的夢境,隻有親人的一句溫暖問候,才能讓一顆孤獨無助的心獲得些許安慰。
可是陳光宗卻是不可能聽到了。作為這個廠子裏眾多隻拿最低工資的工人之一,他就連買個百十塊的山寨手機都舍不得,每個月至少二十塊的月租費更是讓這個手頭拮據的漢子望而卻步。
他的手觸到床上的被子裏,一股濕乎乎的冷意就猛然間傳了過來,同時鼻子裏聞到一陣酸臭的黴味。
白天和晚上都要工作,家裏的被子自從買來後就沒有空拿出去晾曬過,裏麵的黴斑早就結成了一大塊,每天晚上蓋在身上都是濕冷刺骨的。
這個四麵透風的自建小單間,就是他生活了整整五年的地方,可能以後還會繼續住下去。
想到這裏,他從一旁拎出個不鏽鋼膽的水瓶,找來個塑料盆倒上水洗了起來。
……
第二天早上六點,陳光宗還是如往常一樣起了床,隨意地洗漱了一下,換上工作服就跑了出去。
他在城中村口小販的手裏買了個大饃,邊啃邊擠上了不遠處停著的那輛客車廠交通大巴車。
今天車上的人依舊很多,全是一身紅色工作服的一線工人,寥寥無幾的幾個座位被搶先趕到的人給全部占住了。
“小陳,過來這裏坐!”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裏麵傳了過來。
陳光宗循著聲音望去,隻見在大巴車後排的雙人座位上,和自己一個工位搭檔的朱師傅正招手讓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