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重組工作組的效率奇高,才不過短短的十分鍾,客車廠門口的大牌子立刻就被取了下來。
中層領導拎著本子下到車間,開始讓工人們“自願”簽署起下崗協議。
國資委的辦事員拿著封條,在早已過了使用年限的機器上貼了起來。
財務科火力全開,科長麵帶笑容地操起了計算器,等著為每一個前來買斷工齡的下崗職工結算補償款和下崗工資。
勞資科則緊張忙碌地準備起下崗名單中工人的檔案,隨時準備移交到社保中心。
一些工齡不滿五年的年輕工人直接丟下工作服離開了廠子,更多的老工人和基層小領導,則各自聚在了一起竊竊私語,不安的情緒在這些人中開始蔓延。
陳光宗雖然不在這次重組的名單裏,但他卻知道朱昭穎正麵臨著下崗的厄運。
她獨自一人坐在工位的小椅子上,無語凝咽。
陳光宗有些無奈地坐到她身邊,低聲問:“朱師傅,你有什麼打算?”
朱昭穎擦了擦眼睛,故作輕鬆地回答:“還能怎麼辦?回家唄。”
陳光宗不說話了,他知道朱昭穎的老家不在江東,這次的破產重組,恐怕兩個人就要從此分開了。
他忽然覺得很不舍,眼前的朱昭穎有些傷心,也有些難過。
陳光宗正要繼續安慰,就聽見人群中不知誰喊了起來:“我們都上當了!這次不是國資委搞的重組,而是東洋鬼子耍的陰謀詭計!他們先搞垮廠子,再接收我們的地盤重新建廠。”
不光有人喊,還有人手裏拿著張幾天前的報紙四處晃著。
報紙上的頭版登著艾塞克株式會社投資江東的消息,裏麵赫然寫著江東市政府將以老國企破產重組的方式,為艾塞克的第十四個華夏工廠騰出發展空間。
工人的咒罵聲連連,本來被勒令下崗的遭遇就已經夠倒黴了,現在居然知道自己是被政府當做犧牲品送給東洋鬼子獻祭了,這種憤怒的情緒如同冬天裏的一把火,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沒人領頭,也沒人號召,數千號工人自發組織起來,他們紛紛撕掉機器上的封條,雄赳赳氣昂昂地向著廠辦公樓走去。
重組工作組的工作人員個個比猴還精,看到工人們個個怒火中燒的樣子,立刻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
人潮如海,瞬間就將客車廠那不過三層高的小辦公樓堵了個水泄不通。
歐陽廠長站在三樓的辦公室外欲哭無淚,本來早就準備好的防暴隊剛剛才無功而回,現在到哪兒去找人來壓製這些失控的工人呢?
這些工人並沒有使用暴力,他們鬧哄哄站在樓外要討一個說法,現場群情激奮,緊張的氣氛點根火柴就著,工人們憤怒的吼聲和罵聲震天響。
歐陽廠長急得直跳腳,他從一旁的宣傳科裏拿出個高音喇叭,大聲喊了起來:“大家冷靜一下,聽我說……”
他的聲音立刻就淹沒在了工人們怒吼回應的海洋裏,工賊、賣廠賊、貪官的叫罵聲此起彼伏。
歐陽廠長快要瘋了,他舉著高音喇叭聲嘶力竭地大吼:“這次的重組是市裏和國資委的決定!你們這是幹什麼?想翻天麼?”
他聲色俱厲,指手畫腳地嚷著:“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們要是想趁機鬧事,那可要想清楚了!這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工人們止住了聲音,最後那一句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大家雖然一時氣憤,但卻沒有人想落到身陷囹圄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