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如離開,一方麵是厭倦於人們無休止的爭吵,一方麵也是因為想讓嶺噶的疆域再有擴展。那個時代,除了與北方的霍爾已經短兵相接,與其他的國度——南方的印度、西方的大食、東方的漢人王朝,中間都有很寬廣的無主地帶。覺如往黃河川上遊進發,來到一個名叫瑪麥玉隆鬆多的地方。就像任何無主的荒蠻之地,這地方也是各種妖魔邪祟橫行,覺如故技重施,數不清的分身在不同的山岡河畔追殺得妖魔無處遁形。為了讓這些地方變得清新潔淨,適於人類的居住,覺如確實屠戮太多。那些妖魔四散奔逃時,常常化身為各種走獸,為了使屠戮者手軟心慈而分出數不清的化身。如果這時的覺如是個三十歲的成年男子,那麼他真的就會手軟,就會退縮了。但他還是一個孩子,他從嶺噶被放逐的時候是五歲。八歲的時候,他又再次把自己從玉隆格拉鬆多放逐了。這一年剩下的時間,他帶著母親來到瑪麥玉隆鬆多,常常躺在帳篷裏黯然神傷。九歲這一年,他已經從莫名的悲傷中掙脫出來,遊戲一般在山坡河穀中追逐那些惡魔了。對一個孩子來說,那不過是一種好玩的遊戲。看那些妖魔與他對峙纏鬥失敗後,做出種種變化,看自己眾多的分身一一杖斃那些幻化出來的故作柔弱的驚惶生物,自有一種奇妙的感受。起初,他的魔力手杖偶爾還會誤傷一些走獸——比如當一個妖魔奔逃時幻化成一群吃力搖擺著肥胖屁股的旱獺,其中必有一兩隻是鑽出洞來在太陽下暖和身子的真的旱獺。後來,他的手杖就能分辨出真假了。真的旱獺看到杖影落下,會目瞪口呆,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而那些假裝的旱獺一定要逼尖了嗓子,發出無比悲淒的聲音。
每當這孩子蕩平了一個地方的妖孽,一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就會聚集而來,當他在高處的雪峰和低處的沼澤中開出一條新的道路,商隊就出現了。商隊們早就熟悉他在玉隆格拉鬆多的事跡,所以都放心地絡繹前來。他讓商隊帶來了茶。這令食肉太多而帶著濃重腥膻之氣的人,身上有了一股草木的芬芳,更給商隊造就了最大宗的交易。商隊出現在瑪麥玉隆鬆多,他們說:“瑪麥之王,你還會以石頭作為我們交易與過境的稅收嗎?”
“我不需要石頭的堡壘了。”
“那你需要什麼?”
“讓我想想,下次來告訴你們吧!”他騎著手杖飛遠了,飛到一個湖上。湖裏有一條惡龍,不時出來吞噬商隊的馬匹,並索要大海中的珊瑚樹,這條惡龍想把水下的巢穴裝飾成龍宮的模樣。覺如飛到湖上,喝令惡龍從此潛身水下,不要到岸上作惡,更不能向過往的商隊索要財物。
龍鑽出水麵,哈哈大笑的同時,噴吐出巨大的水柱:“小子,你那手杖隻能打死土洞中的狐狸與地鼠!”
“那我今天收你性命就不用手杖!”
“來吧!”惡龍騰身而起,竄起身來有一百餘丈。
覺如騎著手杖飛快地在天空中轉了三圈,然後,從掌心裏連放了三個霹靂,那惡龍立即斃命於湖水中間。
見此情景的百姓和商人都彼此詢問:“他為什麼不做我們的王?”
但覺如已經騎著手杖飛遠了。
他們跑去問他母親梅朵娜澤。梅朵娜澤集中了一些婦女,教她們紡線繡花。她說:“也許他要做的是不在王座上的王吧。”
十一歲的那一年,覺如倒拖著手杖正從山上下來,他殺死的三個惡魔分身化成的巨大蟾蜍和蜥蜴的血汙,腳跟腳地從他背後的山坡上漫流下來。覺如需要不斷加快腳步,才不至於讓那血汙把自己的雙腳淹沒。他奔跑得有些狼狽,但他知道,隻要自己跑到山下那個湖泊對岸,三個惡魔殘存在漫流的血汙中的最後一點力量,就會慢慢耗盡了。
這時,一堵光牆降落在了覺如和那些向山下漫流的血汙之間。那些血汙發出老鼠那樣吱吱的聲音,化成一股氣在瞬間就蒸騰著消失了。
觀世音菩薩從那光中顯現,他懸空安坐於一朵蓮花之上。覺如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但還是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