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薩爾舉起手,製止了她:“你起來說話,嶺國人都知道他已成為天上的戰神,你就忘記了曾經的過錯吧。”
珠牡起來,說:“我知道了,國王是沒有看見老將軍辛巴。”
“他已經往生了。”
“那麼……”
“對了,是我勇敢的妃子阿達娜姆。珠牡啊,你是嶺國眾妃之首,她替嶺國征伐四方,獨自領軍鎮守邊關,難道你就沒有想起她?”
珠牡垂首,沉默不語。
“女人啊,我以為嫉妒之火已經在你心中熄滅了。”
“阿達娜姆捎來過書信,說她過去殺孽太重,在遙遠邊城重病纏身,所以,我才沒有告知她國王歸來的消息。”
格薩爾歎息一聲,找來首席大臣,要他稟告阿達娜姆的消息。首席大臣馬上找來阿達娜姆手下做事的人。首席大臣是這麼說的,“來一個在阿達娜姆將軍手下做事的吧。”
格薩爾說:“我聽見你不叫她王妃,叫她將軍。”
“我的國王,這表示我對她無比的尊敬。她有王妃的美麗,更有將軍的正直與勇敢。”
格薩爾問首席大臣叫來的那個臉膛白淨、雙眼聰慧的人:“你在王妃手下做什麼事情?”
“翻譯,圖畫邊疆的山川地形。阿達娜姆將軍還有一封信捎給你。”
“呈上信來。”
“將軍知道國王不識文字,臨行之前,將軍一字一句告知,小臣全都記在心上。”
阿達娜姆一封信字字深情,說她不悔為了眾生福祉背叛了自己的魔國王兄。說她與國王雖然相聚日少,分別苦多,但男歡女愛,一刻千金,值得終生慶幸。更慶幸自己雖為女身,但一身武藝,躍馬疆場。如今嶺國聲名遠播,大業垂成,想到自己追隨國王,也有尺寸之功,深感榮幸。可憐自己出身魔國,未曾歸附時也曾食肉寢皮,作惡多端,所以才正當盛年而染上重病。病中格外思念夫君,渴求恩愛,但知國王去異國除妖,山高水長,自己的陽壽已經是以天以時辰計算。如果再不能麵見夫君,就以此信泣血作別。
這封書信由那白麵小臣字字念來,首席大臣和國王眼裏都沁出了滴滴淚珠。
珠牡也慚愧地低下頭來,淚濕衣衫。
格薩爾高叫一聲:“江噶佩布!”
神馬備著全套鞍韉,閃電一樣飛奔到主人麵前。
格薩爾翻身上馬,那神馬便騰空而起,向著阿達娜姆鎮守的邊關騰雲而去。沒有凡人隨行,一人一馬,一主一仆,不需半日便來到了阿達娜姆鎮守的邊城。但是,格薩爾來晚了。阿達娜姆已經死去多日了。格薩爾去得也正是時候,阿達娜姆麾下的士兵與百姓正為她舉哀之時,卻從王城傳來消息,那裏正在為國王歸來舉行盛大的慶典。釀酒汲幹了一個湖泊的水,薰香采淨了九座山上的香柏樹。正當所有人洶洶然深感不平的時候,格薩爾駕著神馬從雲端降落了。他站在城頭:“你們不為王妃舉哀,反倒怨憤衝天,是什麼道理!”
人們都跪下了,為了國王的降臨,為了女將軍的死而哭出聲來。
格薩爾感到奇怪:“為何不為她舉行超度法事?”
“國王有所不知,臨終之前,將軍就囑咐不要舉行法事。”
原來,阿達娜姆病重的時候,除了服一點草藥,拒絕了喇嘛來為她念經祛病。她說:“念經好像召鬼祟。”喇嘛卻搖頭說,格薩爾收服這女魔頭時,百密一疏,沒有把她的魔性徹底祛除。阿達娜姆卻不為所動,臨終之時,除了派手下去王城,獻上邊關圖形與捎去口信,又向身邊人交代後事:“現在的佛僧,不要請來作我枕邊的上師,他口中念著超度經,心中念著馬和銀。他說要超度亡魂,卻是無識無見的空論。待雄獅大王從伽國歸來,請把我的幾件隨身物品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