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非墨的質問,幕叔看著長袍下那兩隻形如枯槁的手。他這具身體,早就不是人類該有的樣子了。
他在非墨身上下了世間最難解的血咒,卻也將畢生的靈力修為全部都給了非墨。也將他守護了上百年的家族,交到了這個孩子的手上。
可他這輩子,追求的又是什麼呢?想要的是什麼呢?
他活了一百五十歲,生,是作為淩家的祭祀而生,最後死,也是作為淩家的祭祀而死。
看似漫長光榮的一生,卻沒有一日是為自己而活。非墨是他最疼愛的孩子。這孩子自小失去雙親,天資聰穎,比淩家的很多孩子都要有天賦。
退居北荒的淩家,經曆承載了八百年的風風雨雨,古老的家族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顯赫榮耀。早已退出了政治舞台的淩家,更是處處受到南宮家桎梏。隻要被尋得一絲可乘之機,南宮世家必定會毫不留情的出手,將淩家吞沒、摧毀。
王者與王者之間,如同一山不容二虎,向來,隻能留下一個。
他的壽命已盡,已經沒有精力再撐下去了。
為了給淩家求得一息尚存的機會,他隻能犧牲最心愛的孩子。隻求有一天,淩家能夠尋得時機,重新崛起。
“她不過是個普通人,解開她身上的咒。你要的,我不都已經答應了嗎?”
“不,我要的,你還沒有做到。”
幕叔長袍下如枯樹般蒼老的容顏突然暗沉陰森,眼神中閃過毒辣狠毒,與那妖狐的神色如出一轍。
“我要怎麼做,你才能解開她身上的咒?”
“怎麼做?隻要你願意為她去死,我就解開她身上的咒。”
指著盛戈,幕叔終於露出了真正的麵目。
***
幻術外的盛戈已經走到了非墨身邊。
拉了拉人喊了幾聲,站在原地的非墨卻沒有半點反應。
不客氣的站在非墨麵前,伸手扯了扯他鬥篷下的俊臉。
“喂,非墨,醒醒。不過是個幻術,你不會真栽進去了吧!”
伸手一碰,盛戈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非墨的體溫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忽冷忽熱的極為不穩定。離落說暗影妖狐的幻術是可以讓人看到最黑暗、最恐懼的事情。難道他現在,是在掙紮?
可是,人的魂魄也是有承受範圍的。再這樣拉扯下去,他會魂飛魄散的。
到底要怎麼辦才能讓他醒過來?
如果迷失在裏麵走不出來,就再也回不來了。
“非墨,不要睡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快醒醒啊!”
饒是現在盛戈吼破了嗓子,非墨估計一句都聽不進去。看來,她當真是小看了暗影妖狐的幻術對人心的蠱惑。
隻要是人就有情緒,有七情六欲。隻要是人,就有最恐懼、最害怕的事情。不管人怎麼變,回憶都不會變。
不行,她不能這樣幹等下去。
離落在那邊跟暗影妖狐打得不可開交,她過去隻會拖後腿。眼下,隻能再用一次靈魂之力,進入非墨的幻境,將他硬拉出來。
想到又要經曆一次魂魄離體的痛楚,盛戈咬了咬牙,盤腿坐在地上,開始默念離魂咒。
這是,什麼地方?
高大巍峨的樓台,四周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連走路,都帶著回聲。
難道,這裏就是非墨的幻境?
這裏,莫非是他以前生活過的地方?
盛戈越往裏走,四周漸漸變得灰暗、暗淡。氣氛越發的沉悶,不舒服。看來,她應該是走到了非墨回憶中最黑暗、最恐懼的地方了。
在幻境中快速行走的盛戈無暇再欣賞四周的景物,急切的朝著那唯一一點亮光之處走去。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召喚她,快點,再快點,不然就來不及了。
衝出了黑暗,盛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裏的非墨。
手裏執著一把長劍橫亙在脖頸處,隻需輕輕一拉,便會就此了斷。
“住手。”
盛戈衝過去揮手打掉非墨手中的長劍,正要問他抽什麼風,卻見非墨一臉怪異敵意的盯著她。
“暗影妖狐?”
踢起被盛戈打落在地的長劍,非墨抬手長劍就向她刺去。
靈魂之力乃是天師級別的盛戈,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的被傷到。
見非墨對著她喊暗影妖狐,盛戈方才因為急切而發熱的腦子快速的冷靜下來。
媽蛋!
她忘了現在靈體狀態的她,是盛飄渺的模樣了。
那暗影妖狐借了她的肉身,而非墨並沒有見過這樣的她,自然會第一反應將她視為妖狐。真是,大水衝往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