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葉子 (前傳) 第五章 隱形的傷痕(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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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投票投得太久,我們幾個人站在外頭像是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被參觀,每個經過的人都會欣賞一番。如果不是健紅著的眼睛死命地瞪,我想他們還會說出一些「隱喻」的話。而這類型的話語多是反話,莫名其妙的那一種。

「你看看,你看看,多“有型”!一整排的耶!」一個女生跟她女伴經過,另一個又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班有多出名,他們個個都是無人能及的第一名呢!」當時她的手還比劃著,伸出了食指又加一句:「打架鬧事,嗬,犯校規的第一名!」說完,兩個人帶著笑聲離開。經過的已經不隻兩個人了,至少超過八個學生經過,其中注意到我的還會多加幾句早上阿毅這美男子惹出來的八卦新聞,說完阿毅,之後又牽扯一下我的姊姊。

這些話,如果你不在意倒無所謂,當放屁就好。可是,如果你在意的話,這些「隱喻」的話會變成一種傷害。一種你自己看不見,也碰不到的傷。

而,這隱形的傷,卻比世上任何一種實際傷害都來得傷人不見底。

說出這些話的人,我懷疑他們是不是沒有被語言、被我們熟悉的文字傷害過?若是有,為什麼他們還說得出口?說出口的時候,難道他們不會覺得聽起來有點耳熟嗎?

那似曾相似的傷害……是不是隻要把這樣的傷害加倍地加諸在另一個人身上,你就會覺得你的傷也不見了?也許,你覺得這些傷害就此都轉移了?如果,你覺得這樣的傷對你是無法痊癒的,那麼當你把它放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時候……你為何不想……他能不能夠痊癒?他是否也像你一樣永遠都抹不掉這樣的傷?

很多時候,不是我們想放棄自己,是不應該放棄我們的人在還沒有做任何努力之前先把我們丟棄……從來在我們的身上隻有懷疑跟否定,沒有人肯定過我們任何事情。

我們就像不用審判的死刑犯,直接被送上刑場,連最後一頓晚餐都沒有給我們。

事實上,班上想學、肯學的人其實很多,搗蛋的隻是想讓大家輕鬆一下。可是,沒有老師願意踏進來。當所有不公平都發生了,我們也開始對自己不公平,所以,我們都接受了這樣的否定而自得其樂地待在學校裏,卻什麼都不學習。

如果不是去年三月的時候轉來了一位實習老師,我想,我們真的會放棄自己,徹底的。但她待得不久,才一兩個月就離開了。以後,隻見我們班的資優生水魚拎起教鞭,站在講台上。

「不如,我們照舊上課吧!」水魚這麼說著,那時班上所有猴子都是癱瘓在座位上,時不時總會聽見歎息聲,水魚的話洽到了好處。大家的眼睛開始有了一絲希望,都望著那戴著無框眼鏡,有著一頭樸實長發,那絕少與人交談的水魚。

「不過,我……我隻是照書上來教。」水魚的臉紅著,頭卻不低下。大家都在觀望,沒有人回答的時候,健拍了桌子造成一聲巨響:「哈!有什麼不可以!?就你來教吧!水魚老師!」

「嗯,算命的也不是個個鐵口直斷就準的,依書直說,我覺得也沒錯。所以,我讚成水魚當我們的老師喔!」我也插了口。

「不不……不要叫我老師,拜託……」水魚早前被健的行為嚇了一跳,但還是昂著首害羞地說。

「嗬,是啊!水魚,你就安心地教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小嵐溫和的鼓勵,這下大家都點了頭認定了這件事。

水魚剛開始教不久的時候,在講台那裏教得好有自信。但隻要腳一離開講台,手指一離開粉筆,她的臉上就有說不出的緊張。她私底下常跟我說,她好怕自己學的不對,然後就教得不對……

「我所懂的都是自己從書上學來的,如果錯了,就全班跟著錯了……」水魚到健的位子坐下,拿出手帕擦去臉上的粉筆灰後,我見她的雙手握緊了手帕,她有點低落地說:「對於全班來說,也許……是因為沒有可以依賴的人,所以他們都相信我教的是對的。」這回,她低下了頭,這是她對自己能力的懷疑與顧慮,也是她承受了過多──所有人給予寄望時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