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到了，宮裏漸漸熱起來，皇帝特地下令供給清涼瓜果，嵐妃和靜妃向皇後一道請旨提前預備著夏暑，內務局也不敢怠慢，這時候就準備上了冰以便夏季時備用，又以春季伊始而特地裝點了上林苑與禦花園，供帝後嬪妃遊賞。
祈福殿坐落禦花園正北，向來是祖宗祠堂所在，這幾天祈福殿正是日暖花開的時候，香煙嫋嫋，倒是靜心之地。
“這裏的花兒倒是開得好，顏色也好，看著叫人歡喜。”
祈福殿外走廊欄杆邊上的幾纏薔薇早早就開了，正正是淺絳紅的鮮豔顏色，重瓣的花朵蔓延了長廊，堪堪長到半人高，煞是喜慶。
舒鏡央輕輕攙扶著她的臂膀，聽了這一句便笑道：“皇上孝順，知道這時候是年前年後的大日子，太皇太後必定要來祭祀祖宗，早早就請了霍花匠過來打理著。”
“是這樣的麼？”祁燕然歎道，“霍留芳為人做事自是極為穩妥的，不過畢竟一代名醫，委屈他了。”
為太皇太後撩開長廊下的長壽如意繡緞遮風簾，舒鏡央先一步踏進去。“這也不算委屈，他老人家還覺得這地方比內宮清淨。何況他兒子孫女還在宮裏侍奉呢。”一時嬉笑著進了內殿，卻瞧著簾子下麵露出一段紫藍衣角來，不由得呆上一呆，轉而卻不動聲色笑笑道：“看來有人比咱們先來一步呢。”
說罷領著太皇太後的手往裏頭一跨，祁燕然淡淡瞥了一眼，一腳輕輕踏進門檻裏去。
“這衣裳麵料大約是流霞錦。。。不過花色很好，又鮮亮，看著倒不像等常嬪妃用的。”
譚姑姑看著太皇太後記不大清了，忙補了一句：“主子記得不錯，新州剛剛才進貢了一批流霞錦緞，主子挑了一匹墨綠的老花式便說不用了，奴婢瞧著這花紋隻怕是那一匹淡紫藍色的’玉桂向月‘流霞彤雲錦，初初在齊壽宮做客的玉璉大長公主看著也是想討這一匹的，可惜她家宴陽郡主性子偏活潑的緊，這沉靜的色調又不大合適才罷了。”
建武帝孝敬，內務局也精乖得很，新進的錦緞自然都先供給了太皇太後及太後，再才是由後宮得寵的嬪妃挑選，最後那些各個宮裏都擯棄不要、剩下了的綢緞才送去其他宮妃那裏。這等樣式的湘繡流霞錦本來就稀少，何況如此精致美麗，隻是太後等老人不會擇這種年輕的色調————如若不是正得寵的宮妃，萬萬不能在各宮之前挑到這一匹。
“是了，”舒鏡央也道，“太皇太後一向隻用菩提福字文的老樣式，旁的也不挑的。”
祁燕然聽了這話，垂眸一笑，“左右是遇著皇帝的寵妃了。”於是拔高了聲音：“殿內何人祈福？”
這一聲倒喊得洪亮如鍾，平安險些讓手裏的木珠落下去。起身回頭，隻見舒鏡央前頭一位精神利索的老婦人，簡單而貴重的翡翠一葉簪橫貫發髻，雍容盡顯。
孝字當先，平安不疾不徐地穩了身子作福：“婕妤平氏，日裏無事來此禱告，還請長輩贖罪。”
祁燕然，這位天朝傳奇的太宗皇後，她還是第一次遇見。
“老身倒許久沒聽見長輩這二字了。”祁燕然施施然道。又教她抬起頭來，推了舒鏡央的手觀察一陣，“的確如皇帝所言，嫻靜，得體。玉璉那孩子也說你與哀家年輕時候相似，這一看，容貌不似，氣韻上卻是同出一轍。”
這樣一說，便是明顯表明身份了。
平安不敢怠慢，又不敢行大拜之禮顯得過於做作，隻好深深福身：“婕妤平氏無知，拜見太皇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