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晨陽是個性格外向的姑娘,可即使是性格再外向,最開始接觸新圈子的時候也會尷尬,甚至是恐懼。我在她挽著我胳膊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所以我拍拍她,告訴周琳她和我們的關係特別好之後,她才會感激,然後說那一句很喜歡我。
很多年後再回憶起當年的情景時,冷晨陽感慨的總是這一段故事,她總是說:“安曉,如果你當時沒有說那句話,如果你隻是晾著我讓我尷尬,那你就再也發現不了我有多好了。”
很多年後的冷晨陽還是那麼臭屁,我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偶爾轉過頭回她一句:“如果你不說那句‘我很喜歡安曉’,那你也再也發現不了我溫暖又善良的一麵了。”
周倩從樓梯上雀躍著跑下來。
“哇吼,我們走吧!”
周倩一路上都在給周琳和冷晨陽做介紹,每一句都帶著她們對方的好。
“姐,這是冷晨陽,原來就跟我們一班的,現在跟曉曉一班。很漂亮吧,人也很好哦。”
“晨陽,這是我姐,叫周琳,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她也很漂亮吧,現在在十二班。軍訓的時候我姐就跟曉曉認識了,可惜你那時候沒來軍訓……”周琳一臉尷尬地再次衝冷晨陽笑笑,說:“你好啊。”冷晨陽也是再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說:“你好你好。”我不知道周倩一而再再而三地沉溺於這種讓別人尷尬的情況中有什麼意思,好在到了餐廳,周倩已經迅速地投入到了搶飯行列中了。
學校買飯不排隊,所以想要吃上自己喜歡的飯菜就得全憑個人實力,周倩很好地將自己的實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快,你們要什麼,把卡拿過來!”
隔著茫茫人海,周倩一隻手從人群上空伸出來,一邊吼著“後麵的不要擠”,一邊跟我們要飯卡給我們買飯。
有這樣為了大家能吃上一頓好飯而出生入死的小夥伴,何其幸哉。
“可是我不想吃這個窗口的菜!”冷晨陽和周琳隔著人群衝周倩大喊。真是不懂規矩,讓人家買飯還挑挑揀揀的。我快速地將手裏的飯卡遞過去。“西紅柿炒蛋,謝謝。”下一秒,不,是轉頭的空當我就有幸聽到周倩的河東獅吼。“師傅,您去旁邊給我盛份番茄炒蛋唄!”我揚著眉毛看了看周琳和冷晨陽,兩個人大概是秒懂,紛紛揚著胳膊給周倩遞飯卡。
“我要青椒炒肉!”
“我要蘑菇炒肉!”
兩個星期後,餐廳公告欄裏又貼出了大紅布告。
每個窗口都隻賣規定飯菜,如有需要請去相應窗口!
紅紙黑字,歪歪扭扭地,寫得煞有介事。
吃飯的時候我和冷晨陽坐在一邊,周家姐妹花坐在我們對麵,說說笑笑地倒也吃得過分和諧。
周倩愛開玩笑又很八婆,剛開始一直都在開周琳和我江湖同桌的玩笑,什麼分隔兩地,寄顆紅豆之類。周琳聽得懂,也半推半就地和周倩嘻嘻哈哈。冷晨陽聽到一半聽明白了,咬著筷子小聲對我說:“妾有情郎無意。”
我白了她一眼:“你懂什麼,他們倆軍訓的時候就膩膩歪歪的……”“走著瞧。”冷晨陽一挑眉,連咬著筷子這樣的姿勢都煞是好看。
“你倆嘰嘰歪歪說什麼呢?”周倩瞥到我和冷晨陽低聲聊天,又轉移了對周琳的注意力,全身心地攻克冷晨陽來了,“話說我最感興趣的就是你了,晨陽來說說唄。”“說什麼?”冷晨陽繼續咬著筷子裝幼稚懵懂無知少女狀。
“說你和蘇越唄,”周倩朝冷晨陽拋了個媚眼,“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老實說,蘇越是為了你才學文科的吧?”
“什麼啊!”冷晨陽誇張地大叫起來。她看了看對麵周家姐妹花,又偏著頭看了看我,興許是覺得自己太誇張了,又衝周倩揮了揮手,懨懨地道,“才不是呢,他……大概是喜歡學文吧。”
“看吧看吧,”周倩拍拍周琳的肩膀,又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胳膊,“看吧,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確有其事,晨陽你就承認吧。”“嗯,”對麵的周琳附和著點頭,“聽說蘇越挺好的,你應該挺喜歡他的。”聽說?聽誰說?冷晨陽也愣了愣:“怎麼說?”“還不是我,”周倩又插上話,“天天宣揚你們的偉大事跡……”冷晨陽有些無語地看了周倩一眼,我能猜測得出她心裏腹誹的話。八婆。
不,也興許她會特開心有人能替她說出來。
偶爾,流言是一種讚美。
我看著她們一驚一乍地聊天,偶爾配合著她們捧腹大笑,看向冷晨陽的時候又總是覺得她笑得很勉強,心事重重的樣子。“那不是江湖嗎?”我正出神的時候,周倩忽然仰著脖子朝不遠處的我同桌招手,“哥們兒,好久不見。”我同桌聽到聲音轉過頭發現了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了周琳,眼睛忽地一亮,拉著蘇萌,一路踩著小碎步跑過來。
“好巧啊,四位美女。”“別扯了,”周倩白了江湖一眼,“在你眼裏,隻有周琳才是美女吧。 ”我夾了一筷子雞蛋,想著:餐廳大師傅也太不厚道了,這雞蛋都炒糊了還端出來賣。
“什麼啊,”我同桌一挑眉,“連我同桌我都跟她叫美女,你們自然都是美女。”把筷子往桌上輕輕一放,我不吃了,吃不下去了。
冷晨陽掩著嘴巴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安曉,你流鼻血了!”
我一低頭一抹鼻子,果然觸目驚心。
能不流鼻血嗎,火大成這樣了。
我迅速地拿過一包紙巾往餐廳洗手間跑,一邊跑還不忘回頭囑咐他們:“你們先回教室,我等下上個廁所就回。”
隱隱約約地聽到身後我同桌說了什麼,但沒聽清。腦殼嗡嗡地響,我抽出紙巾堵著鼻子,大腦一片空白。
我沒流過鼻血,也沒怎麼見過這麼觸目驚心的場麵。看著鮮血還是滴答滴答地從鼻孔往外流,我有些難過得想哭,我覺得自己大約是快要死了。
這樣想著,眼眶真有些脹得慌,我吸了吸鼻子,卻不承想把鼻血一起吸進口腔了。冷晨陽進來的時候,我剛好噴出一口鮮血。
我應該告訴她,那是鼻血。
冷晨陽嚇壞了,幫我抽紙巾的時候語調都是抖的。
她說:“安曉你哪裏不舒服啊,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
我一聽她說讓我去醫院更害怕了,眼眶更紅了,鼻子吸得更劇烈了,再然後又被嗆住了,咳嗽了幾聲又是吐出一口血水,看著冷晨陽聲淚俱下。
“你說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啊?”
冷晨陽愣了愣,盯著我看了三秒鍾又愣了愣,繼而忽地就扯著嘴角,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說實話挺疼的。
“白癡!你嚇死我了!”
我抹了一把眼淚:“可是我真覺得自己要死了。”
“別胡說了!”
冷晨陽白了我一眼,又抽出幾張紙巾給我擦臉上的血跡,一點一點地,很仔細,也很認真。
鼻血來得快去得也快,也忽地,它就不流了。
“回家吃些祛火的藥就好了。”冷晨陽將那些擦鼻血的紙一張張從地上撿起來,扔到垃圾桶裏,“如果不放心的話,跟你父母去醫院看看,反正依我的經驗你是上火,愛信不信。”
“你什麼經驗啊?”
“別囉唆了, ”冷晨陽拉著我往外走,“就快午自習了,都要遲到了。 ”
“那,周倩他們呢?”
“走了啊, ”冷晨陽拽著我語速飛快,“不然留在這裏看你丟人啊。 ”我這才整理通透,原來我抓著紙巾往廁所跑的時候,我同桌說的是“那同桌我們可先走了啊”。
再正常不過的反應和回答,也是我期許的結果,可不知道為什麼,胸腔裏火燒火燎的。
我犯了這個時期所有女生的矯情症。
就跟當初冷晨陽跟我爭蘇越旁邊座位時的情形一樣,我以為就算我心理上再不想坐在蘇越身邊,蘇越也會因著兒時那點情分選我;我以為就算我再怎麼聲嘶力竭地讓我同桌和周家姐妹花回教室,我同桌也會為了我們先前那一點可圈可點的同桌之情留下。
怎麼可能呢?
說到底,這些都隻是一些微不足道,不足掛齒的情義。
午自習到底還是遲到了。
冷晨陽非要拽著我去醫務室,還說不然上課的時候再流鼻血她不會管我的。我心說:我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想管我的人繞地球三圈了,誰稀罕你管我。可無奈冷晨陽力氣超大,一路直接把我拽進了醫務室。
醫務室的神醫姓夏,看到我和冷晨陽進來,眼皮抬了抬說: “怎麼了? ”冷晨陽把我拽到夏神醫麵前:“她流鼻血了。”夏神醫這才抬起頭來:“為什麼流鼻血啊?”我愣了愣,偏過頭看了一眼冷晨陽。她也有些怔住,閃著bulingbuling的大眼睛看著夏神醫,那表情好像在說:神醫你是在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