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不應有的插曲(1 / 2)

1942年秋,從河南鞏縣新溝出發,經汜水虎牢關、偃師、洛陽、靈寶閿鄉,入潼關到臨潼渭北櫟陽鎮郝邢村我的家中。將護送部隊在我家中安排就緒後的第二天早晨,即由衛平(尹省三)接我隻身急行軍於當夜抵達涇陽口子鎮一個小客棧裏住下,避過軍警的盤查,在夜闌人靜的午夜之後,在碉堡林立的哨兵鼻子底下闖過了封鎖線,拂曉抵達關中邊區鐵王鎮的接待站,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滿以為遊子歸家,從此便可以很順利地去到延安麵呈彙報,完成黨交給我的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到馬欄後,我才第一次見到了張德生同誌和省委軍委負責人汪鋒同誌,還見到了楊信和張西鼎。汪鋒和楊信對我此行彙報態度不積極,把一切問題都推到去中央解決。張西鼎告訴我,汪鋒同誌對蒙定軍和我有看法,認為我們對他的領導不夠尊重,眼睛向上,隻看中央。解放後,汪鋒同誌曾對我說,當時張西鼎向他們彙報的情況不實,使他們認為我們不尊重省委的領導等等。在這裏我之所以說起這些往事,絕沒有責備何人的意思,我隻是要實事求是地去談曆史,使這段曆史較清晰地原原本本地呈現給後人。

事情的詳細經過是這樣的。

當我抱著赤子歸家的幸福而歡樂心情從鐵王鎮回到馬欄關中地委(即中共陝西省委)時,由一位和我很熟悉的聯絡員楊信,冷冰冰地把我安排到一個還滲水滿地的窯洞裏住下,一連十幾天既見不到有人找我談話,也不見有給我安排去延安的消息,獨坐孤窯,十分焦急。隻好到窯外走動。忽然去年派到省委請示工作,久假不歸的鄧謙(張西鼎,在邊區化名鄧謙)同誌搬來和我同住,我非常高興。老友相見,分外親熱,問他為何久留?工委給省委打了多次電報,也不回複,他詫異地說:怎麼,你還不知道?我說:知道什麼?他說:省委已經把三十八軍工委的關係掐斷了。我震驚地問:為什麼?他說:三十八軍工委尾大不掉,所以掐斷關係,讓其自生自滅。不但不叫他回部隊,也不讓與部隊聯係。我說:尾大不掉,指何而言。張說:省軍委去年叫我回部隊向蒙傳達:一要我接替你的組織、統戰工作,隻叫你管宣傳,二要把三十八軍的大部黨員撤回邊區。你們說這是取消路線,拒不執行,所以把工委關係掐斷了,害得我也回不去。我說,這都屬於黨內的正常爭論,並且都得到楊清書記(即歐陽欽)的核準,認為工委的意見和措施是符合實際的。這種“尾大不掉,掐斷關係,讓其自生自滅”的重大決定怎麼能由個人作出?張笑了笑說:楊清已走,現任書記是張德生。我說:不管誰當書記,毛主席指名叫我去延安麵談,我到這裏已經十多天了,既不安排放行,又不說明原因,不知何故?張說:省委已向中央做了報告,要求我和你同去見毛主席。我說那也好,隻是這樣曠日持久地拖延時日,恐怕不好。張說:中央至今還沒有複電,隻好等著。就這樣拖了一個多月,既不能向延安發報說明至今滯留於馬欄的情況,又不能向前方發報說明被滯留原因。隻好聽天由命地等著。

事後才知道還有一段不尋常的故事。原來在我滯留馬欄期間,前方工委和趙壽山久久得不到我去延安的任何消息,趙和工委給省委發報查詢,久未得到答複。在此情況下,使趙疑竇叢生,情緒不安,於是轉求崔仲遠同誌給中央發報詢問究竟,崔仲遠給中央的電報如下:

公兄轉葉劍英、吳鐵錚、博古、南漢宸諸兄:

一、弟去年四月奉勇(指趙壽山)命由渝返部(指由重慶三十八軍駐渝辦事處主任職回三十八軍)。

二、陝西省委近忽調此間新委學生連長章希汀(張西鼎)、搜索連連長何克用(郝克勇)先後返陝。章以招生名義,勇(趙)不知前往。何則係中央徑電勇(趙)著去談話,轉陝數月均無音訊。頃據此間負責人(指蒙定軍)談,章何二人業經陝方撤退不再來此,不知何故。查何年來工作成績頗得勇(趙)信任,且此次亦係勇遵我方意見(去延見公麵談)如竟不回,影響兩方年來友情甚巨,斯不僅使仇者快,且予中間人士印象亦必惡劣。兼之新任連長(指張西鼎)相繼失去勇之信任。故對章何我方如需何等撤離宜先返複命後,再借詞脫退。否則亦希諸兄速電勇說明原委並要何給勇來一對外信。

三、此間如已決定不再設組織,我意對留此須分頭說明,以免影響情緒。調北亦應令其先行清理手續,請假不準時以逃了之,事後托人來信申明。

四、弟之去留問題。亦祈明示。

五、複電請於公字後加一明,以資識別。

弟××(因係情報代號,此不錄)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一日

毛主席發報詢問省委究竟,省委複報說,省委意見:代表應由省委選派。郝、張為代表前赴延安麵談。前方又屢次來電,不同意張為代表,並由趙直接給毛主席發報,說明張不能為代表之由。毛在前方工委與省委不同意見爭執下,遲疑不決,直到12月上旬,接到崔仲遠電報後,才知道陝西省委(實際上是個人)掐斷了三十八軍黨的關係,並將我作為撤回省委的幹部扣留的底細,於是采取了折中方案,1942年12月13日給趙複電:“勤兄:迭電敬悉。(一)何張到某地已令來延,細談後當令一人返轅複命。(二)兄處方針,宜委曲求全,撤退極左分子,消滅某方借口,以求自全,否則危險極大,希予考慮。弟公元亥”。如此,才使我得於12月上旬,在張西鼎陪同下,起程赴延,於同月下旬到了延安南區合作社。遙望延安的窯洞燈光輝煌,鱗次櫛比,星羅棋布,氣勢雄偉,恍如當年(1930年)初到上海讀書時的感受一般。於是快馬加鞭,風馳電掣般地跑上了華石砭西北局所在地,第一個見到了收發室餘建國同誌,他親熱地把我們引見給了當時任西北局秘書長的楊清(歐陽欽)同誌。楊清同誌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把我們安排到西北局四層樓(窯洞)西北拐角的一個僻靜安全的窯洞裏,對我們的生活和應注意保密安全事宜等都做了關懷備至的周密安排。我這個長期做地下工作的遊子感受到了回到革命大家庭的溫暖,一下子把在馬欄所受的冷遇和壓製感一掃而光。滿以為在毛主席頷頤之下,當可順利地完成親聆教誨的光榮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