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大雪一直下個不停,細細綿綿的雪花自半空中緩緩落下,一些落在地上融入積雪中不見蹤影,一些落在街上匆忙趕路的行人衣服上,頭發上,越積越多,體溫早已無法把它們迅速融化。大雪使冬季更添了一分凜冽,路人不得不紛紛裹緊了身上的棉衣,低著頭匆忙行走,可地上的積雪又厚又滑,一個不小心便會摔一跤,由此又必須時刻注意著腳下。
往日裏熱鬧非凡的鬧市,因為此時是冬季,也變得一片肅靜和冷清,因為人們都心照不宣地減少了出行。
大學紛紛揚揚地繼續下著,遠處的大雪裏隱隱約約出現一個大約四十上下的老頭,步伐矯健平穩的走來,與路上的其他人都不同,他昂首闊步不似他人裹著外衣縮著脖子。他好像感覺不到寒冷一般,直直地穿過巷口,迅速地來到吉祥街,再往前走幾步停在了一間店鋪前,眼前的店鋪外掛著一塊草綠色的招牌,曹記醫館。
由於天寒地凍的,醫館裏也和街上一樣,比往常冷清不少。老頭毫不猶豫直接邁著大步跨進去,抬眼淡淡地掃視了一圈,發現也隻有一個中年壯漢在醫治腿腳。
曹記醫館裏的大夫是個白胡子老先生,身材瘦弱,弱不禁風的樣子手勁卻不小,一手按著壯漢一手在他的腿上敷藥。眼前一片黑影閃過,抬起頭來看清來人後,利索地處理完手上的事情,立刻迎上去招呼道,原來和那風雪無阻的老頭已是舊相識:“老馮,你今日怎麼有空來這裏啊?不會是來找我治病的吧。”
被稱作老馮的老頭爽朗一笑,中氣十足,笑聲響徹整個小小的店鋪:“你看我像是要治病的樣子嗎?是我家那丫頭身子弱又偏偏調皮搗蛋不聽話,前些日子在外麵玩了一天,回家後就受了風寒,我今日來就是替她來抓點藥的。”
白胡子大夫臉上略顯無奈,卻依舊笑容溫和:“哎呀,你家那丫頭確實調皮了些,像個男孩子似的。”說話間,他轉身來到身後的藥櫃前,目光掃視片刻,伸出一雙蒼老的手拉開幾個小抽屜,熟練地各從裏麵抓了些許的藥材,然後仔細包好,邊包邊說,“這風寒雖不是什麼大病,但拖久了也難治,先拿著這些藥讓你家阿緒先吃了,如果屆時還未痊愈再帶著她來這裏,我親自給她瞧瞧。”
說罷,把包紮好的藥包遞給姓馮的老頭。
馮老頭連連點頭,大大方方地接過,從口袋裏掏出一粒碎銀子放在麵前的櫃台上:“那我這就回去了。”
白胡子大夫笑容漸深:“去吧,等阿緒的身子好些了,讓她來我店裏陪我說說話啊。”
“好咧。”此時,馮老頭已走出店門,聞聲回頭,欣然答應,然後邁開大步,再次踩著積雪趕回去,竟是一刻也不願耽誤。
吉祥街街尾處的一間獨門獨院的房子裏,門前的一棵高聳入天的鬆樹上被白雪籠罩了一片,一層一層的像個鍍了銀的寶塔,別有一番風味。屋子裏,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正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臉上盡是焦急的神情。
而在房間的另一邊,一個身材纖細,眼睛卻大大的女孩正坐在床邊,裹著厚棉被,目光隨著中年女人來回移動著,她不滿地嘟囔:“苗姑,你能不能別再走了,我頭都快被你轉暈了。”
可苗姑卻像是未曾聽見,繼續踱步,一邊踱還一邊埋怨著:“阿緒,你說你阿爹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真是的,這麼小一件事都辦不好……”
話還未說完,房門便被從外麵推開了,馮老頭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這動靜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房裏的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看他,阿緒立刻搶先說道:“這不回來了嘛。”
見到要等的人終於回來了,苗姑麵上的表情終於緩和了些,卻也不願意主動上前,就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馮老頭,眼底深處的埋怨一分未減。
馮老頭走到中央地帶,將手裏的藥包放在桌上,麵上始終都是笑吟吟的,卻在經過苗姑身邊的時候語氣驟然冷了下來:“哼,老遠就聽見你在罵我了。”
苗姑語噎,不想和他繼續爭辯下去,上前一步站在他麵前,一把搶過藥包,狠狠瞪他一眼:“我現在就拿到廚房去煎。”
馮老頭看著微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終於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