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航駕駛的黃色柯爾維特嚴格起來算是贓物,自然是不能再繼續駕駛的了。無奈之下,路航隻好上了陳光宗的警車,然後將頭靠在車窗玻璃上裝睡,以這種自己鞠躬盡瘁所以弄得筋疲力盡了的模樣來堵住陳光宗的問話。
畢竟,他根本就不可能告訴陳光宗今晚發生了些什麼,不然,路航自己恐怕會被警方當成注射了致幻劑的癮君子收押起來。
這時,無線電裏傳出先行一步的警員的聲音:“陳、陳隊,這裏的情況……不,您還是自己來看吧。”
前去偵查的警員完這句話便斷了通訊,那震驚恐懼手足無措的聲音卻給車廂罩上了一層不詳的陰影。
路航但心裏咯噔來一下,悄悄在心中呼喚起自己但引導者。
安忻冷冰冰但聲音立刻在腦海中響起,缺少基本抑揚頓挫的語氣此刻聽來卻叫人頗為安心:“係統的善後工作是萬無一失的,您不要多話,靜觀其變就可以了。”
路航聞言,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警車很快便停在了會所前,玻璃大門外已經拉起了黃色但警戒線。
“什麼情況?”陳光宗走下車,大步來到負責警戒的下屬麵前。
那員幹警但臉色明顯很蒼白,仿佛剛剛大病了一場般:“電力被切斷了,不過透過前門能看得到大廳裏但狀況。裏麵……”
幹警掙紮裏一下還是沒有勇氣把話完,隻是向陳光宗遞來一支手電。
手電的光芒透過玻璃大門,在地上投下一塊光斑。路航湊上前去,企圖偷得一眼,卻發現自己的夜視不知何時得到了大幅度提升,隻不過是這麼一瞥,便輕而易舉地看清了昏晦背後的真相。
大堂之中,客人和工作人員橫七豎八地躺倒著,乍一看去,簡直像是舊社會專門用來棄屍的亂葬崗。路航很清楚地看到有些人的身下是一大片凝固了的血泊,有一些人卻安然無恙,看上去隻是睡著了一般。
“這是……”陳光宗皺著眉頭,用手電細細地掃了一圈,然後問道,“電力的問題,有辦法修複麼?”
“單獨的發電室就在這後方倉庫的附近,我們的人已經著手在修複了。”幹警利落地敬了個禮答道。
曹操曹操到,隻聽啪的一聲,所有的照明一瞬間恢複過來,令漆黑的夜空亮如白晝。
而正門背後的景象,也就因此暴露在了眾人的麵前:躺倒的眾人之中,有一部分雙目緊閉,還有一部分卻露出猙獰的神情,大張著嘴雙臂前伸,不知是想要抓住什麼救命稻草,還是試圖將身邊的同伴撕成碎片。他們的身下無一不是猩紅的血跡,後腦勺的部分,則露出一個碗口大的猙獰破洞。
這一幕,簡直有如人間地獄。
路航猛地後退一步,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
那後腦勺的破洞,他再熟悉不過了:他在與大堂內的喪屍戰鬥的時候,就是用鐵撬一一將他們的後腦勺砸扁了去的。
難道……那些人,就是遊戲場景中的喪屍?
殺死怪物是一回事,殺死活生生的人類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路航一瞬間失去了血色,捂著嘴向旁跑了幾步,然後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同時在心中急切地呼喚著安忻。
安忻的聲音片刻之後響了起來,其中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嚷嚷什麼啊……大半夜的睡個美容覺都不行了?”
美容覺是什麼鬼!
路航壓低聲音,憤怒地問道:“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安忻從隱去外形的戒指裏向外瞟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道,“都是你殺的咯。”
他殺死的,明明是喪屍不是麼?
路航幾乎將胃都吐了出來,好半晌才緩過來。盡管如此,直起身的時候仍然覺得頭重腳輕。
“喪屍、人類,有區別麼?”相比之下,安忻這個引導員可要冷靜得多了,“這個世界上的生物,到底隻分成開始進化的高等生物,和被時代淘汰的劣等生物而已。從這個角度來看,人類和喪屍根本就是一樣的。真不知道你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你是被選中的淨化者,即便是將這個城市中所有的人都屠戮殆盡,又有什麼不對?何況這些人,本身就是癮君子和害人不淺的毒販子吧?你要是有多餘的同情心,還不如想想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強化。”
安忻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卻的確到了點子上:身為玩家,路航到底根本就是係統的玩物而已。因此,他其實根本沒有那個立場去同情其他人:畢竟,他自己也隨時隨地可能喪命。
但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殺死的喪屍,此刻會變成活生生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