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身體上的痛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淡忘,然而心靈上的創傷卻深深地烙進了心底。困在無盡的黑暗,不能動彈,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而且知道不會有誰來救自己,那種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多少次,他多想有個親人可以來救他,可是沒有,一次又一次,飽受煎熬的他等到的永遠隻有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
因此,當她為了弟弟“自不量力”地想要闖到對麵,他甚至有點嫉妒那個少年,為什麼他們的境遇那麼相似,可是,他卻有個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姐姐,而自己呢?什麼都沒有,永遠都隻有靠自己,除了自己,誰都不再可靠。
少年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沫涵卻已經掀開褥被,徑自走到院外。
院外,沫淩撐著那筆直而單薄的身軀,跪在瑟瑟的秋風之中,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白皙如玉的小臉慘白如灰,滿頭如墨般的青絲有氣無力地搭在肩上,單手撐地,頭埋得好低好低,似在極力支撐搖搖欲墜的身軀。
這一幕,沫涵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不禁微紅了眼眶,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走到他的跟前。
一雙白緞藍底靴映入了沫淩的眼裏,他緩緩地抬眸,看到來人後,慌忙地跪直了身子,拖著暗啞的聲音,解釋道,“姐,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這就跪好,這就跪好。”
聞言,沫涵心裏一陣酸痛,輕柔地說了一聲,“起來吧。”話畢,彎腰,伸出右手想去攙扶沫淩。
沫淩下意識地膝行後退,因為害怕,眼裏蓄滿了淚水,慌慌張張地望著沫涵,哭道,“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要趕我走,不要,我真的不敢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沫涵伸出一半的素手就這樣懸在半空,心裏欲加不是滋味,看來這次是真的嚇到他了,想想他如今的身份,好歹也是黑雲莊的莊主,那個人稱魔鬼的莊主,又有誰會料到,他竟然會為了得到她的一句原諒,拖著受傷的身體心甘情願地跪了半夜,看來他是真的很在乎她,想到這兒,她的心一陣熱,暖暖的。
突然想到他適才承受的錐心之痛,忙上前幾步,蹲下,將他攬到了懷裏,柔聲道,“姐姐想通了,淩也是為了保護姐姐,淩不是故意的,淩隻是太在乎姐姐了。”
聽到此話,沫淩渾身一震,抬手擦幹了眼角的淚水,帶著顫音小聲問道,“那姐姐,是不是原諒沫淩了?”
看著他清晰可見的淚痕,眼裏的期待,楚楚可憐的乖巧模樣,沫涵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又正色道,“淩,答應姐姐,今後,如果沒有必要,不要亂殺無辜,好嗎?”
她知道他已經坐上了那個位置,有著很多的不得已,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她承認,她是自私的,她不願自己的弟弟有事,她寧願被殺的是別人,也不要是自己的弟弟,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能得到淩的保證,得饒人處且饒人。
沫淩笑容一僵,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姐姐,晶亮的黑眸滴溜溜地亂轉,心想,姐姐,不是很討厭我殺人嗎?為何要說沒有必要,原以為她會說,以後再也不準再殺人了。
適才師父派人找他去黑雲莊,出去辦事,他當眾拒絕了師父,並且告訴他這個莊主他不做了,當時若不是有人求情,師父一氣之下,差點殺了他,後來師父冷靜下來,將他關到了暗室,那也是第一次,他整整痛了五個時辰,師父也沒有放過他,他猜師父一定是真的生氣了。
對於師父,從第一次見他開始,他就由衷的敬畏他,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什麼,感覺師父總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師父明明就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最多和皇叔一般的年紀,可是卻異常的沉穩,整天帶著麵具,黑雲莊上下無人見過他的真實麵容,包括他和父皇。而且,他還總是產生一種錯覺,潛意識裏,覺得師父好熟,可是通過他的聲音,在記憶裏反複搜索,卻沒有這樣一個人。
剛剛他也不知是怎麼熬過那五個時辰的錐心之痛,或許,是一直想著姐姐的緣故吧。臨走之時,師父還警告他,如果他還是不做這個莊主,他也不會阻止,等父皇回來,跟父皇解釋,這正是他害怕的,他不敢想象,父皇知道此事後的反應。
父皇將他交給師父暗中培養了五年,甚至將莊主之位給了他,如果他公然違背他的意思,按照父皇最近對他的態度,如果念在父子之情,或許會給個痛快,一劍殺了他。如若不念,活活打死他也說不定。
即使如此,他也不在乎,他隻在乎姐姐,姐姐不喜歡的事,他絕對不會再做。
如今姐姐也鬆口了,那就不用向父皇解釋了,可以和姐姐永遠在一起了,想到這兒,心裏就甜甜的,什麼痛都消失了,動了動唇角,勾起了一個完美的笑容,看著沫涵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