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鴻現又忽的破顏一笑,道:“不過我今天可以將功贖罪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物來遞與沈珍珠,說:“你看,你看,這是什麼!”
沈珍珠接過一看,手掌大小輕薄之物,以牛皮包裹。問道:“是什麼?”
薛鴻現道:“先別急著拆,猜猜?”
沈珍珠掂掂輕重,與張涵若同時出聲:“裏麵是信件?”
薛鴻現撅撅嘴:“一點也不好玩,你們怎麼那樣聰明啊!”
沈珍珠笑以手指刮刮薛鴻現臉龐,打開那層牛皮包裹。裏麵果然是疊得方方正正的幾頁信箋。展開信信箋,沈珍珠不禁呆住——上麵全是扭扭曲曲的古怪文字!
“這是回紇人的書信?”她問薛鴻現。回紇建國不久,襲用突厥文字,尚無自己文字。沈珍珠回紇呆過一段時日,雖看得出這是突厥文,卻是一個字也不認得。
薛鴻現誌得意滿的眨眼點頭。
“我來看看。”張涵若伸手將那信箋取過去,笑道:“我懂一些突厥文字。”幽州左環滄海,右擁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濟,五胡雜居,沈珍珠記得張涵若提過其母是突厥人,她識得突厥文字不足為奇。
張涵若掀起一角車簾,迎著雪花,細細地看下去,越看臉色越是凝重。不過須臾功夫,就看完將信箋依舊折起。
“寫些什麼?”沈珍珠問她。
張涵若若有深意的看沈珍珠一眼,肅正坐好,才緩緩說道:“這果真是回紇密使寫給回紇可汗的密信。”回首問薛鴻現:“你是怎麼拿到這封信的?”
薛鴻現滿不在乎的拍拍衣袖,道:“偷的唄!”
原來薛鴻現昨日傍晚入長安城時,正看見一名身著漢裝的異族人出城。因裴昭儀遇刺之事,長安城守備外鬆內緊,嚴厲盤查出入人等。那異族人卻飛揚跋扈之至,一意要急著出城,守城官兵礙著回紇兵之功,敢怒而不敢言,草草搜查一番就放那人出城。薛鴻現見此頑性大起,又惱自己也要被仔細搜查行裝,更兼這兩年跟隨師傅與師傅好友空空兒,學了些妙手空空的手藝,平日無處施展,此時不用,更待何時?於是輕輕巧巧將那回紇人藏在懷中的信箋盜了出來。
偷得信箋後,她當然也不認得這蝌蚪般的突厥文字,她雖對人情世故不太通,人卻是聰明之至的。稍作思索,便依樣將信箋中文字“畫下”,拆作數份,在茶館裏尋得幾個通譯,各自譯成中文,再一拚湊,知道其中關係沈珍珠,忙托張涵若將沈珍珠喚出。
張涵若道:“原來裴昭儀被刺,不,應該說是謀刺張淑妃,主使竟然是回紇可汗!”說話間看了沈珍珠一眼,沈珍珠明曉此事,此際也不得不作出一副驚訝的模樣。
“這信中一大半是那行刺之人的表罪之辭。說行刺之事已敗,裴昭儀作了替死鬼。而當時場麵混亂,他們誤以為已經成事,趁亂拔下凶器送入了沈姐姐你的寢殿,又說他們中有內奷,不僅泄漏行刺之事,甚至將送錦盒至淑景殿之事都賣與了張淑妃。最後還道,他們定要再刺殺張淑妃,且掀出內奷,不然無顏麵見可汗。”
張涵若說完,疑惑地看著沈珍珠:“姐姐,我都糊塗了,那回紇人刺殺張淑妃也就罷了,為何要將凶器特地送於你呢?”
沈珍珠感喟不已,她果然沒有料錯——默延啜,他不會這樣對她。她甚至頗為感動,他說送她的“禮物”,竟是刺殺張淑妃!她是那般的恨張淑妃,卻一時對其無可奈何,他竟然是全都知道的!殺張淑妃,並不同於刺殺皇帝,對他的“大局”無利可圖,他居然願作這不劃算的買賣,這份心意,豈同區區。
張涵若等不到她回答,又問一次。
沈珍珠這才回過神,笑道:“這……我也不知。”
張涵若倒是若有所悟,似笑非笑的低聲說了一句:“原來外間的傳聞,竟是真的。”
沈珍珠一驚:“什麼!”
張涵若卻不說了,隻道:“幸好這信箋讓鴻現妹妹得了,若不小心讓旁人得到,難免不疑沈姐姐是主使啊!”說話間,從腰間取出火折子,“嘶”的點燃,將那信箋連同牛皮燃著,牛皮焦臭難聞,半晌才燒盡。這信箋確實關係重大,若讓他人得到,定會有礙兩國邦交。
馬車載著三人慢慢往回駛。薛鴻現心情極好,不停說東說西,沈珍珠和張涵若各有心思,隻時不時回應與她,哄她高興。
行有一炷香功夫,馬車越行越慢,終於停下來。薛鴻現詫異地喊起來:“怎麼回事啊!”聽得馬蹄“嗒嗒”漸近,有人在帷簾外低沉的喚道:“王妃——”正是嚴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