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 2)

他叫秀兒扶著椅子站好,撩開了她的衣服後身,順著腰往頸部按摩上去,觸到肩胛骨處問道:“孩子,你背上這塊青痣是從小就有的嗎?”

秀兒點點頭。

“別處還哪裏有?”

秀兒說:“左大腿上也有一塊。”

那人放下秀兒,轉臉對太太說:“就是的了,請您把文書拿來,我們當場過付了吧。”

太太打發秀兒出屋去,一會兒的工夫管家就來通知她收拾東西,給她道喜,說來的那人是她舅舅,特意來贖她的。

秀兒估不透是真是假,是福是禍。可她明明記得自己是什麼親人都沒有的,她又驚又怕,渾身哆嗦起來。這時候姓林的客人自己到下房來找她了,他看了這暗黑潮濕的下房,撫摸著秀兒瘦苦伶仃的肩膀,眼圈紅了,哽咽著說:“孩子,外婆找了你許多年了。”這神情、這聲音,是秀兒從父親死後再沒有見到和聽到的。世界上又有人把她當人了。盡管她對這個人一無所知,可是她不由得撲上去抱住他嗚咽大哭。

“舅舅”把她從天津帶到香港,從香港帶到重慶,在重慶見到了周伯伯,才知道派人找她的是共產黨,是周恩來。才知道那個唱戲的窮演員不是她的親父親,而是和她親生父母住同院的街坊。她父母都是以教員身分從事革命活動的共產黨員,“四·一二”時被軍閥槍殺了。好心的演員冒著風險,收養了她這個還不會說話的孤女,以報答他們生前對他的照顧和資助。周伯伯找了她許多年,抗戰開始,河北省的黨組織從回到高陽的藝人們口中打聽到她的下落,立即派人到天津找到了她。她的父親也姓周,周伯伯給她起名叫憶嚴,把她送進了新安旅行團。不久,她隨著新安旅行團到了蘇北解放區。

在新安旅行團,她沒有別的孩子活潑、天真,也沒有文化上、藝術上那種早熟的素養。可是她沉著、老練,政治上進步快,對自己要求嚴,很快地成了個小領導幹部。當部隊文工團要補充幾個青少年時,旅行團就把周憶嚴輸送到新四軍來了。

她受到了戰爭的鍛煉,也熟悉了一般的工作方法。可帶領兩個人單獨執行任務,她還是第一次。

頭一件事,她先把自己見到過的老領導們回憶一下,從他們的行為中找尋自己應該遵循的作法。她想到了:第一要以身作則,吃苦在先;第二要發動群眾。

小高是小老革命,把她的工作做好,兩個人齊心協力幫助俞潔一個人,完成任務就有把握了。

她把小高拉到身邊,悄悄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