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吳安安沒發現她,賀希言卻是知道的,偶爾抬眸,瞅她一一會,就見吳知枝衝他擠眉弄眼,意思是讓他好好跟吳安安玩,別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賀希言被她可愛到了,笑了笑,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吳知枝繼續收拾東西出去,吃的,喝的,蒲團,椅子什麼的。最後拿的,是她跟陸焉識兩人一起完成的蛋糕,她擺在後院的木桌上,按著安安的歲數,數了七根蠟燭出來,過完生日就七歲啦,馬上要上上學了,算是從幼兒進入兒童的全新階段。
她弄好蠟燭,然後,發現沒有打火機。
這真是著急中最操蛋的事情了,他看了後頭兩人一眼,“沒打火機,你們有沒有?”
花架上的兩人同時搖頭,表示沒有。
兩人都不抽煙,有打火機就怪了。
她‘哎’了一聲,“你們在這看著,我去對麵買個打火機。”
他們家對麵就有個賣部。
她行色匆匆跑回門麵,見她要出去,賀希言站了起來,“知知,你去哪?”
他想著要去遠的話,他可以送她過去,今晚他是坐家裏的車過來的,車就停在前麵,司機在車裏等他。
而今晚,也是他第一次沒有約上蘇北,獨自一人懷著心思偷偷來的。
昨下午聽到安安生日,他心裏就有注意了,隻是礙於蘇北在場,當時沒什麼。
“去對麵買打火機。”她穿著拖鞋,穿過了偶有車輛來往的馬路,去了對麵的賣部買了一個打火機過來。
賀希言見她回來,又問了一句,“還沒好嗎?”
“快了,在等等。”
她回了後院,開了門,又翹翹關上。
陸焉識跟吳桐兩人已經纏好了滿星燈,從梯子上下來,按開了開關,驗收成果。
烏暗暗原本隻有一盞燈的後院頓時被滿星的光芒照亮,一派暖黃璀璨。
好看得吳知枝發出了一聲驚歎,可能是活在這個城鎮的原因吧,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裝飾燈。
她衝陸焉識比出一個拇指,眼睛盈滿笑意,“厲害!好漂亮啊。”
他從梯子上跳下來,身姿颯爽,一頭汗,“第一次搞這花樣,累死老子了。”
吳知枝拿了抽紙過來給他們,“擦擦吧,都一身汗。”
兩人拿紙巾擦汗,已經熱得可以穿短袖了,後院又沒有空調風扇什麼的,幹這事不熱才怪呢。
“打火機買回來了嗎?”陸焉識問。
“嗯。”她拿出打火機,到蛋糕前麵,想把蠟燭點上。
“現在就點火嗎?要叫安安過來了?”
“沒,我先試試,先點上,在吹滅,等下就好點一點。”她把蠟燭一根根點上,又吹滅。
陸焉識擦著汗過來看蛋糕,沒有沒撞壞什麼的,非常完美漂亮,他笑著:“看著挺好吃的。”
吳知枝笑起來,“那你等下多吃點。”
他:“就是弄燈弄得累死了。”
“辛苦了。”她笑眯眯,抽來一張紙巾,對他:“轉過身去,我幫你擦擦汗。”
他聽話地轉過去。
旁邊被喂了一碗狗糧的吳桐:“……”
戀愛的酸腐味啊。
雖然他不話,但他有想法的啊,他姐真當他是透明的空氣嗎?當著他的麵跟姓陸的秀恩愛,這樣明目張膽真的好嗎?還未成年呢!要是被學校的老師領導什麼的知道了,又或者被哪個同學舉報了,那是妥妥要受處分的啊。
陸焉識轉了身,他身量高,足足高了吳知枝一個頭。
吳知枝需要抬高手,還能替他擦後脖子上的汗。
紙巾從脖子上輕輕劃過,帶起一陣麻意。
陸焉識靜靜又上癮的感受著那震顫人心的觸摸,得寸進尺:“背上那裏也全是汗,你也順便幫我擦擦吧。”
她懵了,窘迫道:“衣……衣服裏麵啊?”
“對啊,就肩胛骨中間,我夠不到。”著,還想自己把衣服拉起來。
吳知枝無意識看到他衣服上拉,露出白皙的腰,呼吸一窒,趕緊攔住他欲行脫衣的手,“行了,就擦汗而已,用不著脫衣服吧?”
“我沒脫啊,就是給你看看。”
吳知枝一頭黑線,“行吧,別弄了,我幫你。”
著看著他身上的白恤,嘖了一聲,“吊裝飾燈你還敢穿白衣服,牛。”
“今早穿這個,就懶得上去換。”他背對著她,感覺到一隻手捏起自己的衣角,身子不禁緊繃了起來。
明明就是件很平常的事,擦個汗而已,又不是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情,他為什麼會莫名的覺得緊張跟亢奮呢?
恤被捏住,她的纖手拿著紙巾伸了進去,貼在肩胛骨中間,抹去了那層細密的汗。
陸焉識的身子驀地顫了一下,濃密的睫毛垂下,蓋住了眼中那些激蕩的情緒,他動都不敢動,僵硬地愣在那裏,拖了條長長的影子出來。
而她的影子,就在他後麵,矮了他一個頭,從地麵上的影子來看,她的手放在他後背,腦袋與自己的挺拔的背,僅有一片紙的薄薄距離。
他側目盯了一會,忽然頗有心機的將身子往後靠了一點,讓兩人的影子在地麵上形成相依相偎的剪影。
然後,他看著那兩道貼在一起的影子,滿意的笑了。俊美臉上那些高高在上的桀驁皆褪去,餘下心思的,屬於少年青澀隱秘的沉甸甸甜蜜。
自從爺爺奶奶過世後,他的世界便一直是灰暗的,少年茫然的他,曾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墮落倔強的用刺蝟的皮包裹了自己,叛逆,冷漠,薄情……
直到吳知枝的出現,她像是蒼茫人世間唯一一個可以令他靈魂棲息的地方,她撫平了他心間所有的傷痕,那些曾以為是肝腸寸斷的痛苦,都被她一件件撬出了心間,隻餘下對她刻骨銘心的眷戀。
他,想抱抱她。
轉過身去,剛想去抱她,後院的門就被推開了。
賀希言的手握在門環上,長身玉立。
燈光下,他的眼越過昏暗,看到院子裏給陸焉識擦汗的吳知枝,兩人被籠罩暖黃的光暈中,美如一副畫。
賀希言眼神暗了暗,臉上的冷意就此盛開,毫不掩飾的暴露在光線下。
兩人這個樣子,還需要他猜什麼?
曾對他許下的承諾,在這一刻也像笑話一樣蕩在了空氣中,她曾,想和他上一個高中,一個大學。
他退而求其次讓她考上第一,這不就是他的回應麼?
為什麼她的承諾,如此之草率輕浮?隻不過短短一年多時間,已經忘了個精光,跟一個才認識了不到幾個月的家夥……
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的阻礙是蘇北。
卻不曾想,姓陸的轉學來才沒多久,就把她給騙走了。
嫉妒的怒火燃燒得他的臉色有片刻的扭曲,他壓製著怒氣看兩人,片刻後,菲薄的唇瓣露出無聲的譏諷。
隨後,一句話也沒有,砰一聲關掉了後院的門,麵色陰暗地走掉了。
他快步出了吳記,上了馬路對麵的車,臉色涼薄冷凝,“開車。”
轎車緩緩啟動,賀希言閉上眼睛,剛才的畫麵不斷在腦海裏回放,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他們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可是以他的智慧,他已經大致猜到了,之前怎麼都不願意承認的事情,在心裏落實了下去,隨後,心底掀起滔怒意,氣得他揮掉了放在後排上的兩瓶礦泉水。
路燈從街上斜照而來,忽明忽暗,映得他的臉色一時人間,一時地獄。
*
這邊,陸焉識見賀希言發了一通脾氣然後跑了,目光頗狐疑地看向吳知枝,“什麼情況?”
吳知枝的表情有些回不過反應來。
記憶裏,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賀希言,也許經常冷眼旁觀,但他一直是不動聲色的,從來沒像今晚,氣得直接摔門離去,他一直是端和雅的典範,無論是走路還是站立,都優雅嚴謹得宛如畫中走出來的貴族。
今晚忽然這樣,也讓她有些適應不良。
“我也不知道。”她搖頭,想了一下,還是不明白。難道就因為看見她和陸焉識……就生氣了?
生的是哪門子氣?
陸焉識覷她,“難道是吃醋?”
“這怎麼可能?”吳知枝搖頭否認,她跟賀希言又沒什麼,有什麼好吃醋的?該不會是賀希言被蘇北上身了吧?忽然就看啥都不順眼?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觀察她臉上的情緒,見她實在茫然,便沒在猜想下去。
她看著也是一副很懵的樣子,不像是有內情的樣子。
況且……
他在心裏默念自己的追女朋友計劃表,‘相處過程中,需要張弛有度,不要太管太纏,逼得對方喘不過氣。’
所以,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要亂吃醋亂話,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和矛盾。
他發現自從有了這張表格後,他的脾氣變好了很多,時常安慰自己兩句,心胸便異常開明冷靜理智。
由於今晚是安安的生日,賀希言生氣的事情就暫且被拋到了腦後。
吳知枝把門店提前關了,把外婆和媽媽從樓上扶下來,先安置到了後院。
隨後她捂住吳安安的眼睛,牽引著她,慢慢把她帶到了後院,“還不能睜開眼睛噢,要姐姐可以睜開了,才能睜開。”
“好。”吳安安乖乖配合,被吳知枝帶到了後院。
然後姐姐輕輕數,“1……”
完,雙手慢慢離開了吳安安的眼睛。
吳安安睜開眼,視線裏是一片暖黃,她抬頭,頭頂的花架上掛滿了高低不一金色的星星和月亮,全部散發著柔和的暖暖光芒,美極了。
而花架下,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拿著個蛋糕衝著她笑的表情,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很開心,對著她齊齊喊道:“生日快樂!”
吳安安不知道怎麼的,就低下頭哭了起來。
這反應,讓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