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天下大勢,無非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是決堤之水;合,是累堤之壩。決堤之水,其勢洶洶;累堤之壩,其功緩緩。至於,鹿死誰手,非最欲者得之,非最能者得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時造英雄,天歸幸者。
話說,痞子劉邦建立的漢朝,傳至桓、靈二帝時,蛻化得沒了個人形,弄得宦官專權,藩鎮自重。再下去,那皇帝老兒變成了皇帝小兒,坐龍椅也就成了睡搖床了。朝政日非,百姓苦怨,天下紛亂。
張角說“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舉起造反之旗。黃巾軍四處攻城掠地,一時風光無限。朝廷此時內虛外浮,捉襟見肘,不得不出榜招募義兵。
這一張榜,就招來個劉備。
劉備何許人也?據說,他“兩耳垂肩,雙手過膝”,人稱“大耳兒”、“長臂兒”。自述是“中山王劉勝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然而,家道中落,其父還“曾舉孝廉,亦嚐作吏”,
至他隻能“販屨織席為業”了。這一代不如一代,比之王小二過年的一年不如一年,還遜色得不知多少了。
按說,這“長臂兒”若懸梁刺股或日販夜織,也該有番作為,天酬勞者嘛。上,考個功名,謀個小官;下,找點小錢,圖個溫飽。可他從小就不“甚好讀書”,隻想著“返祖”,樹下玩耍時,也說啥“我為天子,當乘此車蓋。”
他想學那痞子祖上,可沒法學呀?那劉邦,怎說也是個“亭長”,也是個有家底的富戶呀!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性寬和,寡言語,喜怒不形於色”。都說:此削彼長,這話不假。他外在是寬宏大度的,內在確是積心蓄意的。隻稱“帝胄之後”,不提“販屨之人”,倒也“嚐師事鄭玄、盧植,與公孫瓚為友”,也可呈“素有大誌,專好結交天下豪傑”之態。
可這一切,隻能是“打腫臉充胖子”,他畢竟是個“販屨織席”之人,別說人家看不起,就算看得起,又如何了?送屨送席給人,送不出手不說,他也送不起呀?沒奈何,還得乖乖地回到茅草屋去,販屨織席,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黃巾起義了!
蒼天不負有心人。黃巾軍進犯幽州,太守劉焉因敵眾我寡,出榜招募義兵。二十八歲的“長臂兒”的機會來了。
當日見到榜文,“長臂兒”是又喜又悲。喜的是,亂世創機會,改變命運就在這事上了;悲的是,自己文不能興邦治國,武不能斬旗奪寨,又能有多大作為?喜極而泣,他不由地慨然長歎。
這聲長歎,引來了張飛的斥責:大丈夫不與國家出力,何故長歎?
張飛,號翼德,“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長臂兒”一看,就知此人乃魯莽武夫,便問他姓名。得知張飛是本地人,從事“賣酒屠豬”行當,家中頗有莊田,不由地拍額叫好,心裏說道:天助我也!
“長臂兒”忙祭起那“帝胄之後”的招牌,然後才說:“現黃巾倡亂,我有心破賊安民,隻恨自己沒多大能力。”
張飛本就有英雄氣概,不想一輩子困在鄉裏,做個屠豬之徒。再說,他本就是個無事生非的人,此時有非當然更要生事了。原就打算棄家投軍,正愁自己沒個出身難圖功名,此時一聽,知這“長臂兒”是個“帝胄之後”,這天上掉的餡餅也砸得太準了呀!他也來個拍額稱快,說道:“我頗有錢財,用來招募兵馬,和你做番大事,你看如何?”
這還用問?說英雄惺惺相惜也罷,說小人利益互沾也行,總之,兩人是一拍即合。為此,自然是要到酒店裏痛飲三大碗的了。
劉備與張飛酒酣中,忽然見一紅臉大漢搶進店來。此人是關羽,號雲長,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麵如重棗,唇若塗丹;臥蠶眼,相貌堂堂,威風凜凜。乍見此人,別說“長臂兒”手又長了一寸,就那莽張飛眼皮都褪沒了。這人都有個自明,見著這美髯公,已是心生慚愧,何況他又是這般偉岸,真叫人覺得自己不是個人了。
紅臉漢子倒沒在意,隻因他到那都是這般光景,也就習以為常了。何況,他今日是來投軍的,本就有事在身,哪顧得這閑雜人的眼球?他就勢在店首坐下,曆聲吼道:“小二,拿酒來!”
“長臂兒”一見此人,心頭一動,暗想:一個好漢三人幫,我才一個張飛。那餘下的,莫非應在此人身上。他一急之下,也顧不上和做東的張飛問個訊,徑直走到那漢子麵前,揖禮問道:“好漢,能屈尊和我等共飲三碗嗎?”
關羽見他相貌異常,也覺驚訝,又見他有禮,自不便矜持,回禮應道:“如此,叨擾了!”
“長臂兒”邀他同坐,問他姓名。那人說:“我叫關羽。因殺了當地倚勢淩人的豪強,桃難江湖,五六年了。現聽說此處招募義兵,特來應募。一來可免自身之罪,而今來也可圖個出身。”
“長臂兒”一聽,喜出望外,連忙把自己和張飛的事端了出來。當然,也沒忘煞有介事地又祭起那“帝胄之後”的招牌。
張飛見劉備隻顧新人,冷落了自己,本想發作。但一來怕脫了“帝胄之後”的幌子,二來也怕這紅臉漢子的強悍。畢竟,人家是殺過人的,自己也就是個殺豬的。此時,見劉備拉他入夥,便說:“朋友,樹大才有蔭涼,旗大才能招展,你不如跟了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