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對自己好點兒(1 / 3)

落螢逗留的時間並不很長,她是跟大學裏的同學一起來的,接下來還要去別的城市,在上海,不過就是一個星期的時間。其間,安言見過她兩次,一次接風,一次送行。兩次,都是齊諾喊的她,她一直都沒問齊諾,他喊自己一起去是怕自己不放心他,還是他不放心他自己。

安言始終記得,齊諾第一次跟她說起落螢的事情的時候,那種有點悲傷有點憤怒的神情,她想,孝貞說的是對的,戀人之間是不太適合講太多心事的,尤其是關於過往愛情的,因為那些過往會不斷地跳出來,提醒她來作比較,比較他的用心,比較他的態度,甚至比較她們能讓他傷心的程度。

戀愛三個月之後,安言第一次跟齊諾賭氣。其實,起頭的是一件頂小的事情,甚至她後來回了家都想不太起來到底是為的什麼事情兩個人起了爭執。

爭執的時候,誰都不必指望腦子裏還能記得理智和成熟是個什麼玩意兒,於是,當齊諾說出那句“安言,你怎麼也跟沒事兒瞎鬧的小姑娘一樣啊”的時候,安言覺得自己的腦子裏有根弦一下子繃斷了。她沉下臉看著齊諾,一言不發,齊諾的話在腦子裏一遍一遍地過,什麼叫也,什麼叫沒事兒瞎鬧,什麼小姑娘!

突然,安言覺得自己很委屈,她從來不拿齊諾跟任何人比較,因為在她心裏,就像她在情人節的時候告訴齊諾的一樣,他是最好的。可是,齊諾卻拿她跟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個人的小姑娘比,最後的結論還是她安言也不過就是如此而已。這麼想著,安言就覺得自己不想說話了,她不想跟齊諾吵,單單先前幾句激烈一點的爭辯都讓她覺得累,更何況還是這麼不知所謂的事情。

安言慢慢地收回視線不看他,神色不定地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她開口道,“齊諾,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話說完了,安言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齊諾驚訝地抽氣的聲音,又似乎沒有,周圍有點吵,所以她聽得不真切。此刻,他們坐在廣場走道兩旁的長椅上,麵前是來來去去的遊客,誰都不會注意到他們,他們和這城市裏眾多的年輕情侶並無二致,即使看起來氣氛有些緊張,也不過就是小孩子家家吵吵架增近感情的遊戲罷了。

“那走吧。”齊諾的聲音聽起來真是冷淡,他靜了足足有三分鍾,然後,就給出這麼一個回答。

一下子,安言就覺得自己尷尬起來了,她突然發現自己剛才說那樣的話,其實是希望齊諾能哄哄自己,對她說一句“別生氣了,我們不吵了”,可是,隻是這樣,齊諾都不願意,他真的是太習慣自己對他的容忍和遷就了嗎?

那個約會,齊諾是一路沉默著把安言送回家的。站在家門口,安言看著齊諾,他就一直低著頭,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右腳一下一下地踢著路麵。

安言看著他那既別扭又孩子氣的樣子,幾乎要心軟,想要開口哄他說,小諾,我不跟你生氣了,可在她就要開口的時候,齊諾抬頭說了一句,“那我回去了。”

說那話時,齊諾甚至都沒好好看安言一眼,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肯落在安言的身上,於是,就那麼一下,安言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生硬地答了一句,“嗯。”

然後,齊諾終於定眼看了她一下,轉身走了。

看著齊諾一點一點地走遠,安言就一直站在那裏,怎樣也不肯轉身,她看到剛才齊諾眼裏的委屈和驚訝了,然後,她就知道齊諾也在等她先鬆口,可是,為什麼總是要她先來哄他呢?

安言不由得地歎了一口氣,依舊站在那裏看著齊諾的背影。安言希望,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隻要一眼,她就會對他說,小諾,我不跟你生氣了,可是,一直到他消失在她視線裏的時候,齊諾都沒有再回過一次頭。他對她,從來都沒有那樣的習慣。

那個晚上,安言一直在床上折騰到很晚,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哭,可過了老半天還是沒有一滴眼淚,於是,她覺得,自己隻是累了,總是她在配合她在等待,終於也是會累的。

安言想不出來,她這樣失眠的時候,齊諾在幹嗎,是不是也會為了先前兩個人之間沉默而冷淡的氣氛覺得傷心,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賭氣,第一次齊諾到家了沒有給她掛個電話,第一次沒有在睡前聽到他對自己說晚安,這樣的第一次真是讓她覺得傷心極了。

安言問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呢?怎麼突然就開始抱怨起來,突然就開始不能跟以前一樣隻看到齊諾好的地方,隻聽他說動聽的話,然後容忍他的孩子氣,體諒他的不體貼呢?

那麼一遍一遍地問著自己,然後,安言就難過地發現,所有的不滿足統統都是從見過落螢之後跑出來的,他對她是那樣的,他對自己是這樣的,是不是這樣就表示,他對自己的喜歡比不過他曾經對她的喜歡呢?

“啊——”安言壓低了聲音叫了一聲,夜裏一點半,爸媽早已睡熟,還好她的臥室隔音還算不錯,否則,這麼一聲哀叫就該吵醒他們了。

安言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覺得真是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的小家子氣,討厭自己的胡思亂想,最最討厭的就是自己莫名其妙就開始跟齊諾賭氣。翻過身,安言把臉埋進枕頭裏,現在,她決定拚命睡覺,悶死自己也要快點睡著。

淩晨兩點,安言終於迷迷糊糊地沉入夢裏,手機被擱在床頭櫃上,因為先前一直等著齊諾的電話而忘了關機。

在安言不知道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陣,那是齊諾來的短信。

——安,我都睡不著了,你別生氣了,我們不吵架了,好嗎?

那束向日葵,安言養了一個多星期,為此,她還搬出了家裏閑置多年的高腳玻璃花瓶,金黃色的向日葵放在玻璃花瓶裏,擱在窗下的書桌上,一支一支,錯落有致,安言想,幸好自己已經不是讀書的年紀了,不然一定坐在桌前看著它們就要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