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葉名琛帶著衣服、食物、銀錢等在武巡捕蘭镔,家人許慶、胡福,廚子劉喜,剃頭匠劉四的隨同下,於2月22日由香港啟程赴印度的加爾各答,被囚禁在威廉炮台裏。後來,葉名琛移居大裏恩寺花園樓上居住。當從中國帶去的食物用罄以後,家人要在加爾各答購買一些,以備日常之用時,葉名琛堅決不允,而且還說:“我所以不死而來到這裏,是因為當時聽英國人說要把我送到英國去。聽說英國國王以明理著稱,我很想見他一麵,當麵理論。既然兩國已經和好,為什麼無端挑釁,究竟孰是孰非,滿心希望折服英國國王,而保存清王朝的國家體製。從那時起,我早已將自己置之度外,原想能夠始終其事,不料日複一日,總不能到英國。滯留於此,要生何為。所帶糧食既然用完,又有何臉麵食用外國之物。”因此,翻譯官送來的食物他也拒絕不用,並且不聽勸告。1859年4月9日,葉名琛因為“不食周粟”而亡。顯然,他就是由於沒有圍著侵略者的指揮棒轉,滿足他們修改條約的要求而客死異國的。
正像額爾金所表白的那樣,列強決心靠武力來壓迫中國獲得一切。不列顛和法蘭西的軍隊不僅攻陷了廣州城,而且擄走了多年來一直拒絕接見各國使節,拒絕修改條約的兩廣總督葉名琛。他們采取如此野蠻的侵略行徑,是想既達到在中國南方武力示威的陰險目的,又可以借此逼迫清政府同意修改條約。而昏庸腐朽的清朝最高統治者――鹹豐皇帝對英、法侵略者在廣州的肆虐、進犯似乎並未表示出無法遏止的憤怒,還是讓那位做了“海上蘇武”的葉名琛負擔一切責任吧,而對侵略者扶植的柏貴傀儡政權則予以承認,並諭令柏貴以情理開導列強,看他們是否有悔過之心;如果他們退出廣州城後,仍乞求通商,可以相機籌辦,以示中國皇帝對四夷的羈縻、寬容之心。
把葉名琛擄走後,英、法等國的使節們仿佛出了一口惡氣,並登堂入室成了廣州城的主宰。然而這並不是目的,他們要同清政府進行交涉,達到修改條約、擴大侵華權益的目的。1858年2月11日,英、法全權大使同時簽署了致北京的清政府大學士的照會,宣稱他們不久便將赴上海準備進行談判,並且還提出有關和解的條件:公使駐紮北京;外國人自由前往內地遊曆,增辟通商口岸;改訂內地子口稅章程;按期修訂關稅稅率;剿滅海盜,保護教徒。而且他們還警告說:如果在3月底以前中國沒有全權大臣到達上海,或者是大臣的權限不夠大,或者是要拒絕接受一切有關和解的條件,那麼他們就保留采取進一步措施的權利。
美國公使列衛廉接到英、法兩國照會原稿抄送件後,正式聲明表示完全同意。這時,在要求修約的國家中又多了一個趁火打劫的沙皇俄國。俄國一邊附和英、法兩國,一邊自以為是地責備清政府:如果在過去外國都能被允許直接與北京的朝廷往來的話,或許一切困難和麻煩都可以避免。俄國還借口中國拒絕接見本國使節,因而有理由與其他國家聯合起來改變目前這種狀況。
有北極熊之稱的沙皇俄國,對中國早就有領土野心。為了達到目的,俄國施展了威脅、恫嚇、哄騙、欺詐等手段,不斷派遣探險隊,進行所謂的遠征,想把中國西北部、北部的大片大片領土竊為己有,劃入俄國的版圖。這個瀕臨波羅的海的歐洲國家,通過海盜式的探險活動,企圖開辟一條通向太平洋的道路。1857年沙皇俄國第四次武裝航行中國內河黑龍江,擅自建立近20個哥薩克村屯。同時,俄國海軍總司令普提雅廷也積極準備出使中國。他從陸路來到恰克圖,希望能夠直接前往北京,但是遭到拒絕。於是,這位海軍總司令便直接抵達大沽口。在大沽口,中國官員不準已經成為俄國公使的他繼續前進,但答應將他的函件轉到北京。不久,普提雅廷被告知,中方的複文要在恰克圖交給他,因此要他返回恰克圖。等在大沽口外的普提雅廷沒有這樣做,而是在1857年11月直奔香港。
在香港,普提雅廷見到另外三個要同中國修約的國家代表。雖然,英、法兩國與俄國在克裏米亞戰爭中是對手、敵人,而且這場戰爭的硝煙此刻也沒有完全散盡,但是在攫取中國權益的戰場上,前不久還兵刃相對的敵人轉眼之間冰釋前仇,變成互相援之以手的夥伴,侵略的魔爪握在一起。1858年3月29日,普提雅廷在給額爾金的一封信中,向英國大獻殷勤:“帝國政府亟盼目前在中國的糾紛達到愉快而滿意的結果,並且命令我對各國全權專使可能向北京朝廷提出的一切代表共同利益的要求,給予道義上的支持。”在壓迫清政府修改條約的過程中,又多出一個誌同道合的支持者,英、法兩國全權大使自然很高興。因為從此以後,使用武力的主要是英、法兩國,而外交上卻是四國使節共同行動。
3月底,四國使節先後由香港抵達上海。在從香港出發前,他們將英、法、美三國致大學士裕誠的照會及俄國致軍機處的公文請兩江總督何桂清等代為轉遞,要求清政府派遣欽差全權大臣到上海來談判。對此,鹹豐皇帝仍然堅持認為這隻不過是一些洋人“虛聲恫嚇,欲以肆其無厭之求”罷了。他在給大臣們的廷寄中,命他們轉告英、法全權大使:葉名琛處理失當已被革職,現改任黃宗漢為兩廣總督,勸他們返回廣州,同黃宗漢進行談判。對於普提雅廷提出的無理要求,他指出根據中國與俄國締結的公約,從未讓與俄國在五個通商口岸進行貿易的權利。俄國公使的使命既然是勘定沿黑龍江的中俄疆界,中國也已派遣了談判代表,所以俄國公使應該前往黑龍江。
說實在話,英、法等國要求修約的頻繁活動和近來廣州事態的惡化,確使鹹豐皇帝煩躁不安,可除此之外,他並沒有改變自己的一貫態度。這位當朝天子1850年3月即位時,年僅19歲。生活在龍宮裏的天子應該享盡天下的樂趣,而他卻總是被這亂成一團的事情所纏繞,想擺脫也擺脫不掉。他不僅對外部世界茫然無知,而且不願和被視為蠻夷的外國人往來,即使有些不得已非處理不可的事情也要由離天子之都遠隔萬裏的廣東去辦理,以免使都城和王朝統治受到某種影響。縱然有什麼惡性事件發生,離心髒地區還遠著呢!可是鹹豐皇帝所麵對的是那些有著先進武器裝備,而又貪得無厭的列強,完全不同於以往那些落後於中原文明的周邊民族和國家,賞賜些珍玩,稍示羈縻便俯首稱臣、口稱萬歲,最起碼也是相安無事了。然而他的思想被幽深的紫禁城和緊閉的國門禁錮住了。他的行為方式也很難有所改變。可悲的是,中國的軍政大權完全操在這樣一個人的手中,中國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
被任命為兩廣總督的黃宗漢在由北京前往廣州的途中,曾到上海,與上海、江蘇的官員探討如何處理好對外交涉的有關事宜。但他沒敢在上海逗留,也沒與正在上海的四國使節取得聯係,就急如星火地日夜兼程奔赴廣州,準備在那裏恭候四國使節並開始進行交涉和修約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