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誌第八(1 / 3)

夫刑法、禮樂、風土、山川、求諸文籍,出於《三禮》。及班、馬著史,別裁書誌。考其所記,多效《禮經》。且紀傳之外,有所不盡,隻字片文,於斯備錄。語其通博,信作者之淵海也。

原夫司馬遷曰書,班固曰誌,蔡邕曰意,華嶠曰典,張勃曰錄,何法盛曰說。名目雖異,禮統不殊。亦猶楚謂之杌,晉謂之乘,魯謂之春秋,其義一也。

於其編目,則有前曰《平準》,後雲《食貨》;古號《河渠》,今稱《溝洫》;析《郊祀》為《宗廟》,分《禮樂》為《威儀》;《懸象》出於《天文》,《郡國》生於《地理》。如斯變革,不可勝計,或名非而物是,或小異而大同。但作者愛奇,恥於仍舊,必尋源討本,其歸一揆也。

若乃《五行》、《藝文》,班補子長之闕;《百官》、《輿服》,謝拾孟堅之遺。王隱後來,加以《瑞異》;魏收晚進,弘以《釋老》。斯則自我作故,出乎胸臆,求諸曆代,不過一二者焉。

大抵誌之為篇,其流十五六家而已。其間則有妄入編次,虛張部帙,而積已久,不悟其非。亦有事應可書,宜別標題,而古來作者,曾未覺察。今略陳其義,列於下雲。(以上書誌序)夫兩曜百星,麗於玄象,非如九州萬國,廢置無恒。故海田可變,而景緯無易。古之天猶今之天也,今之天即古之天也,必欲刊之國史,施於何代不可也?

但《史記》包括所及,區域綿長,故書有《天官》,諸者竟忘其誤,榷而為論,未見其宜。班固因循,複以天文作誌,誌無漢事而隸入《漢書》,尋篇考限,睹其乖越者矣。降及有晉,迄於隋氏,或地止一隅,或年才二世,而彼蒼列誌,其篇倍多,流宕忘歸,不知紀極。方於《漢史》,又孟堅之罪人也。

竊以國史所書,宜述當時之事。必為誌而論天象也,但載其時彗孛氛,薄食晦明,裨龜梓慎之所占,京房、李之所候。至如惑退舍,宋公延齡,中台告坼,晉相速禍,星集潁川而賢人聚,月犯少微而處士亡,如斯之類,誌之可也。若乃體分,色著青蒼,丹曦素魄之躔次,黃道紫宮之分野,既不預於人事,輒編之於策書,故曰刊之國史,施於何代不可也。其間唯有袁山鬆、沈約、蕭子顯、魏收等數家,頗覺其非,不遵舊例。凡所記錄,多合事宜。寸有所長,賢於班、馬遠矣。(以上天文誌)伏羲已降,文籍始備。逮於戰國,其書五車,傳之無窮,是曰不朽。夫古之所製,我有何力,而班《漢》定其流別,編為《藝文誌》。論其妄載,事等上篇。續《漢》已還,祖述不暇。夫前誌已錄,而後誌仍書,篇目如舊,頻煩互出,何異以水濟水,誰能飲之者乎?

且《漢書》之誌天文、藝文也,蓋欲廣列篇名,示存書體而已。文字既少,披閱易周,故雖乖節文,而未甚穢累。既而後來繼述,其流日廣。天文則星占、月會、渾圖、周髀之流,藝文則四部、《七錄》、《中經》、秘閣之輩,莫不各逾三篋,自成一家。史臣所書,宜其輟簡。而近世有著《隋書》者,乃廣包眾作,勒成二誌,騁其繁富,百倍前修。非唯循覆車而重軌,亦複加闊眉以半額者矣。

但自史之立誌,非複一門,其理有不安,多從沿革。唯藝文一體,古今是同,詳求厥義,未見其可。愚謂凡撰誌者,宜除此篇。必不能去,當變其體。近者宋孝王《關東風俗傳》亦有《墳籍誌》,其所錄皆鄴下文儒之士,讎校之司。所列書名,唯取當時撰者。習茲楷則,庶免譏嫌。語曰:"雖有絲麻,無棄菅蒯。"於宋生得之矣。(以上藝文誌)夫災祥之作,以表吉凶。此理昭昭,不易誣也。然則麒麟鬥而日月蝕,鯨鯢死而彗星出,河變應於千年,山崩由於朽壤。又語曰:"太歲在酉,乞漿得酒;太歲在巳,販妻鬻子。"則知吉凶遞代,如盈縮循環,此乃關諸天道,不複係乎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