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無盡的死亡,死亡的氣息不斷從周圍的屍體上彌漫開來,鑽入趙崇宇的鼻孔之中,讓他年輕俊秀的麵容逐漸變得扭曲,一路行來,手中的鐵槍不知斷送了多少人的性命,可惜,還不夠。
麵黃肌瘦、衣不遮體、食不果腹、手持農具的紅衣暴徒就像悍不畏死的螞蟻一般不斷出現在自己的歸家路上,一想到趙家莊的七十二口人還在等著自己回去,趙崇宇就握緊了沾滿血跡的槍身,暗自發誓:我不能死,我要盡快地殺出重圍。
淩厲的一槍,對麵握著鍘草刀朝著趙崇宇座下黃鬃馬衝來的中年漢子隻覺得腥風撲麵,趙崇宇連人帶馬在他眼前轉瞬即逝,一條細細的紅線緩緩在漢子的勃頸處出現,趙崇宇右手的鐵劍回鞘,身後落下了一顆大好頭顱。
原本圍攏過來的紅衣眾一陣哆嗦,九月的江南已經是暖風陣陣,可是他們絲毫感覺不到一點溫暖,頭皮深處不斷地滲出冷汗,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輕描淡寫地一路殺將過來,所過之處擋者披靡,誰都沒有想到這個長相斯文,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一雙煞氣逼人的眼睛就如同九幽地獄裏爬出來的死神一般,視人命如草芥,割草之後不見絲毫的情感波動。
如若不是楊青葉大頭領此前頒布的巨額封賞刺激著他們,恐怕他們打死也不會到金陵附近的趙家莊來找麻煩,當然如果他們不來到這裏,也沒人去驗證一下金陵附近傳說中的“趙家雛虎”的槍法劍術。
“凡殺死官兵者皆有封賞,攻下金陵,大掠三日。”
一想到楊青葉戰前許下的重諾,一想到金陵城中堆積如山的糧食、金銀、美女,紅衣眾便在各自頭人的召集下呈潮湧之勢聚攏過來。
金陵城三朝古都,城防堅實,更兼江淮指揮使劉詢坐鎮,揭竿而起的楊青葉率領三萬紅衣眾久攻不下,見官兵隻是依托城牆龜縮據守,絲毫沒有出城野戰的意思。加之紅衣初聚,人心浮動,無法有效約束手下的楊青葉隻能放縱手下在城外的鄉村劫掠就食,本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裏鄉親,轉眼就成了你死我活的仇家對頭。
三萬紅衣眾如同蝗蟲一般肆掠鄉裏,見人就殺,見錢就搶,仿佛他們就是這個人間地獄的主宰一般,渾然忘卻了紅衣教教主李存業的教導,隻是化作了比流寇土匪還要凶殘百倍的烏合之眾。
看著這夥擋在路上雙腿打顫,形如枯槁,滿眼賊光的紅衣眾,趙崇宇心中悲歎:
這哪裏是什麼農民義軍,簡直比後世的拳民教匪還要渾噩不堪。
無人知曉趙崇宇心中翻起的滔天巨浪,自從三年前他的魂魄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大西朝,又莫名其妙地占據了這個趙家鄉試秀才的身體之後,趙家莊的一切都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他,更何況他的腦海中還保留著趙崇宇的種種兒時的記憶,趙家莊的一草一物,一人一事都是那麼的熟悉和親切。前世那個混吃等死糾結在溫飽線上的小白領已經死去了,一個融合了二十一世紀人記憶的嶄新趙崇宇重生在了風雨飄搖的大西朝的大地上。
一想到趙家莊危在旦夕,心急火燎的趙崇宇哪有閑心跟眼前的烏合之眾糾纏,隻聽他一聲虎嘯,策馬直衝而去,手中鐵槍頻頻刺出,劃破空氣出現無數槍影,中者立倒,鮮血飆出,如同桃花般漫天飛舞,攔路紅衣大駭下紛紛丟盔棄甲、抱頭鼠竄,更有甚者直接撲地乞饒。
趙崇宇麵沉似水,手中鐵槍肆意地收割著紅衣眾的生命,他非但沒有快感,反而覺得無窮的惡心,他們雖然是雙手沾滿同鄉鮮血的惡賊,但誰不是走投無路才會揭竿而起,可恨那高高在上的大西朝三世皇帝張尚昀隻知道搜刮膏腴,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裏,才會讓紅衣教主李存業鑽了空子,掀起了這場荼毒天下的惡戰。
可恨世事難料啊,即便趙崇宇他擁有了超越時空的先知先覺,但在這異常的曆史時空裏根本無所作為,即便他早已看出亂世將近,曾經多做提防組織莊內諸人訓練防備,可惜事態的發展仍然出乎他的意料。
誰能想到自己會被金陵指揮使劉詢這個窩囊廢看上,一紙公文就被邀去帳下出力,本來心向仕途的趙崇宇草草收拾興奮地趕到金陵,到達之後才發現陪都金陵已是腐朽不堪,凋敝如斯。
劉詢此人空有威震江浙的威望,卻膽小如鼠、貪圖安逸,對於四處串聯興風作浪的紅衣眾睜眼閉眼,熟視無睹;屬下將佐更是醉生夢死,徜徉在賭館酒樓之中;文人士子隻知舞文弄墨,在秦淮河的鶯歌燕語中流連忘返。
在金陵廝混了三日的趙崇宇總算見識了大西朝文武官吏的玩物喪誌,換句杜牧的話來說就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看起來就像曆史書上所說的行將就木的南明小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