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殘陽如血(1 / 2)

斜陽掛在西山頭,夏日的餘毒不斷地揮灑在江南的土地上,數十隻隻禿鷲在昏黃的天空中劃過黑色的身影,在同伴的召集聲中不斷飛落下來享受著來安縣城外大地上的屍體。

黃鬃馬踹著粗氣滴答滴答地走在官道上,不斷帶起一陣泥土,趙崇宇在馬背上的身軀挺得筆直,臉上盡是悲憤之色。

趙家莊已成殘垣斷壁,還沒熄滅的火勢在東廂房的灰燼上逞凶,除了倒撲在莊內外的屍體,不見一個活人,老祖父、趙二爺、柳管家、於老媽子、趙四小子、張大棒子。。。。。。那一雙雙了無生氣的眼珠在廢墟中瞪著自己,好像在責問趙崇宇,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回來?

自從來到這個該死的時代之後,他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極端地憤怒和無盡的悲傷交織在一起過。

莊內的柳樹在微風中婆娑地搖曳,仿佛半點不知人世間此刻正處於盲目而又可悲的殺戮之中。趙崇宇麻木地佇立在莊中,突然捂住嘴唇,把那口湧上來的鮮血強壓下吞回肚中,上一世他不得善終,想不到這一世勤修武藝,依然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他憤怒,他悲痛,胸中的萬千抑鬱之氣化作了一陣仰天長嘯。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紅衣眾原本是一些活不下去的平民,他們平時被官兵如狼似虎地欺壓,被世家大戶們無孔不入地剝削,趙崇宇並非認為他們不該反抗,相反反抗壓迫在他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他們如今哪裏有半點義軍的樣子,殺戮那些同樣受壓迫平民百姓?在趙崇宇的眼裏,紅衣眾隻剩下了愚昧無知、麻木不仁。

紅衣教主李存業,這個不知從哪裏蹦出來的邪教魁首,在本已是內憂外患火勢滔天的大西朝身上澆了一把油。

李存業利用了大西朝常年窮兵黷武引發的政弊,把一大群喪失田地的農民聚集攏來,用宗教的形式蠱惑他們,用封建迷信催眠他們,他甚至連當年“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口號都不敢提出來,隻把自己塑造成了無所不能又高高在上的神,為了爬上皇位不惜利用一切手段把無數莊稼漢子推進火坑之中。

在這場紅衣起義之中,不論平民、紅衣眾還是大西朝的官軍,他們都隻是人家改朝換代的工具而已。

現在輪到我趙崇宇的家人了!

兩行清淚從趙崇宇的眼眶中滑落下來,他不僅僅是為家人逝去而流,還是為人性泯滅而流,華夏大地的千萬老百姓啊,你們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權利、自由、尊嚴和生命交付到別人的手裏,你們什麼時候才能為自己的命運做一回主啊?

念及此,趙崇宇翻身下馬,將莊中的屍體一具具地搬到莊後土丘之上,趙莊上上下下七十二口,少了三人,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丘上,他用鐵劍刨土,劍斷用手,直刨得指甲崩裂,十指滴血,才將趙莊上下的屍體放入大坑之中,敷上泥土堆砌為一尊大墳,取來木板,上刻“趙莊上下六十九口合埋於此,苟活者不孝子孫趙崇宇立。”

一切收拾妥當,見天已蒙蒙發亮,廝殺一日勞作一晚早已身心疲憊的趙崇宇朝大墳拜了三拜,策馬朝來安而去,在隱隱初升的朝陽之中,此時的趙崇宇形影相吊,漸行漸遠,那孤單的背影仿佛已經深深滴融入到公元1672年這段曆史的天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