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到了後半夜,“窸窸啦啦”的雨開始“嘩嘩”起來了,夾雜著“呼呼”的風聲,感覺雨越下越大,沒有停歇的意思。一直翻來覆去的老支書索性拉開燈,披衣起來了。
早已被他驚醒的老伴,此刻睜開眼,問道:“出去?”
老支書歎口氣,說:“雨這麼大,不出去看看會中?”
老伴不作聲了。她知道老頭子的脾氣,再說也是多餘。
老支書剛拉開門,“呼啦”一聲,風裹挾雨衝了進來,老支書倒退幾步才算站穩腳跟。風旋來刮去沒有方向,雨跟瓢潑似的,霧蒙蒙的,白茫茫的……往遠處看,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老支書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伴見狀,忙勸阻道:“村裏大多都住上了新房,小學是新建的,有啥擔心的?別出去了,再有兩個小時天就明了。”
老支書說:“別的也不擔心,就擔心栓哥家的房子……”
栓哥是個孤寡老人。幾次勸說讓他到鎮敬老院去,他都推辭掉了,說自己能吃能做,不能政府添麻煩。栓哥今年八十歲了,身板硬朗,還種有一畝地,養著一頭牛。老支書也就不再勸他,隨他的意思。他家的房子是草房,因為年數多了,經不得風雨,年年都要用麥秸或者茅草修繕。沒想到,今年的雨來得早,房子還沒有修繕,雨說來就來了。
老伴哀怨地說:“你咋就不為自己考慮考慮?也是六七十的人了,這樣的天氣出得了門?”
老支書笑了笑,說:“沒事,我的身體棒著哩,你不是一直誇我,說我像個三四十歲的年輕人嗎。”
“沒個正經!”老伴啐他一口,“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咋辦?”
老支書說:“你不是常說我這個村官窩囊嗎?我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再嫁個高官嗎。”
“嫁你個頭!”老伴瞪他一眼,轉臉不再理睬他。
“你再睡會兒吧,我出去看看。”老支書穿上雨衣,打著電燈,深一腳淺一腳地出門了。
半個小時後,老支書來到了栓哥家。栓哥已經起來了——屋裏四處漏雨,床上已經擺上了兩個臉盆在接水。看到老支書,栓哥後悔地說:“我早應該聽你的話到敬老院去……害得你年年組織人給我修房子不說,遇到這鬼天氣還縈記著。”
老支書沒接他的話,忙拉他出屋子。到了屋外,老支書用電燈照著牆壁讓栓哥看,栓哥嚇了一跳——房子已經裂開了兩條縫,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
老支書說:“先搬到村小學,等到天明再說。”
於是,老支書背著栓哥的行李,攙扶著栓哥跌跌撞撞往村委走去。
等到他們安頓下來,天已經亮了,雨漸漸小了。
栓哥提出想回家看看,如果房子沒塌,再把有用的東西弄出來一些,更重要的是,房子後麵的草棚裏裏還栓著他的牛呢。兩個人就又往栓哥家走去。大老遠,看到栓哥的草房岌岌可危,隨時有可能坍塌。
他們轉到草房後麵的牛棚裏,並沒看到栓哥家的牛。
“牛會去哪裏呢?”栓哥自言自語。
正在這時,老支書的鄰居大毛跑來告訴老支書,說老支書家的房子被後山的泥石流淹沒了!
老支書回過神來後,發瘋一般往家裏跑去,一邊跑一邊叫:“小菊,小菊……”小菊是老支書的老伴。
“嗨,老頭子,你跑啥呢?”
是老伴的聲音!滿臉淚水和雨水的老支書停下腳步,看到老伴牽著栓哥家的牛,正在路邊的一座破廟裏避雨。
老支書使勁揉了揉指教的眼睛,半信半疑:“真的是你嗎?你咋在這裏?”
老伴說:“你出門後,我不放心,也趕到了栓哥家。房前屋後找了遍,沒有看到你們。我怕房子塌了把牛砸進去,就把牛牽出來了……”
老支書跑過去把老伴緊緊攬在懷裏。
老伴一邊掙紮一邊叫道:“你弄啥哩?神經啦?身上濕塌塌的,像個泥猴似的……趕緊鬆開了,讓人看見了像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