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雯在戒了賭博之後,幾經周折,終於在一家名叫“金陽”的中餐館找到了一份做企台的工。
她到“金陽”的第一天,剛一進門,老板梁盛,一個中等身材、穿灰色西裝的男人就讓她去和一個名叫阿瑞的企台一起洗玻璃窗,阿瑞在半小時前就已經開始洗了。
她在餐館的側麵找到了阿瑞。他背對著她,手裏攥著一條長長的水管,正專注地衝洗著玻璃。他穿雪白的襯衣,一條熨燙得筆挺的黑色長褲。秋日的陽光很耀眼,把他結實的手臂上的水珠照得顆顆閃亮。他一邊洗玻璃,一邊唱流行歌曲“情網”:
“你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網,我就這樣被鎖在網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遠越漫長……”
他似乎感覺到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背後,立即停止了唱歌,轉過了頭來。
嘉雯看到了一張英俊的充滿活力的臉。“你是阿瑞嗎?”她問。
他點了點頭,且微微地笑了一下,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
“我叫舒嘉雯,老板讓我和你一起洗玻璃。”
“我已經快洗完了,你拿紙把玻璃擦擦幹就好了,小心別弄濕了衣服。”
她開始和他並排站在一起擦玻璃,“為什麼不接著唱了?你唱得不錯。”
他有些窘,“我隻是隨便唱唱。”
“剛才聽你唱‘情網’的時候,我突然有一點感觸。”
“什麼感觸?”
“我覺得美國就像一張無邊無際的情網,讓人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遠越漫長。”
“看來你過得不太開心。”
“現在‘開心’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太奢侈了,隻要能謀生糊口就好了。”
“你不象是隻為謀生糊口而來美國的人。”
“那我象什麼人?”
“我也說不出來。”
兩人洗完了玻璃,帶著一身的陽光的氣息一起走進了餐館,卻迎麵看到了一個站在門廳裏掩麵哭泣的女孩。
“你怎麼了?”嘉雯問。
“沒什麼啦。”女孩哀哀地應了一聲,用手背擦幹了臉上的淚。女孩生得小巧玲瓏,滿腮的淚痕,也沒能掩住天生的秀麗。
“瑩妹,是不是虎仔又欺侮你了?”阿瑞問。
瑩妹了點頭,“他又在廚房裏拿我開玩笑,被我聽到了。”
“好了,先別哭了,去洗洗臉。我去問問虎仔。”阿瑞說罷,就進了廚房。
過了不到三分鍾,一陣吵鬧和鍋盆落地的聲音就從廚房裏傳了出來。嘉雯和其他企台一起跑進了廚房,看到阿瑞和一個高壯的男人正撕打成一團。那男人想必就是虎仔了。
兩個人很快就被眾人分開了,但虎仔仍然罵罵咧咧的,不停地要掙脫在他背後抓住了他的雙臂的人們,向阿瑞衝過去。
“打打鬧鬧地象什麼樣子?”這時老板梁盛走進了廚房,“你們要打也到停車場上去打,別摔壞了我的鍋碗瓢盆。”
“對不起,老板。”阿瑞說。
“阿瑞,你跟我做工也有幾年了,從不見你和別人打架,今天腦子出了什麼毛病?”梁盛問。
“虎仔沒完沒了地欺侮瑩妹,我實在看不過去了。”
梁盛笑了,“原來是為了爭一個女人……”
“你想錯了,我不是和他爭女人。瑩妹家和我家是鄰居,我看著她從小長大,如果你是我,你會看著她天天掉眼淚而不管嗎?”
“這個虎仔,美味吃到了嘴裏還不堵不住他的嘴,”梁盛說,“好了,都去幹活吧。”
吃午飯的時候,餐館早晨的風波自然成了企台們餐桌上的話題。嘉雯從他們的談話中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幾年前瑩妹的父親在福建開了一家服裝廠,不料生意失敗,欠下同鄉人三十幾萬人民幣。她的父親被眾人常年逼債,萬般無奈,就把希望寄托到了長女瑩妹身上,希望她能到美國淘金還債。他托他在美國的表侄虎仔找到了一個蛇頭,把瑩妹偷渡到了美國。瑩妹在紐約一下飛機,就被小蛇頭關進了一間公寓,等著虎仔帶四萬美金來贖她。
虎仔來美國十幾年了,打工存下了一些錢,就拿了四萬塊出來把她從蛇頭那裏贖了出來,並把她帶到“金陽餐館”來做領位。虎仔和她事先講好了,她每月的工資除了留下一點零用,其餘的都要還給他,直到把四萬塊本錢加利息還完為止,利息是百分之二十。
“金陽餐館”的老板梁盛在餐館附近買了一幢房子,把一些工人安排在裏麵住。瑩妹來了之後,因為所有的房間都住滿了,就讓瑩妹住在地下室的一個小房間裏,這樣也免得她受到其他工人的騷擾。虎仔對瑩妹一直垂涎三尺,但瑩妹每天晚上睡覺都把門鎖得緊緊的,使他無法得手。後來有一天,輪到瑩妹休息,虎仔偷偷從餐館溜回家裏,在洗衣機旁找到了正在疊衣服的瑩妹,把她占有了。從此虎仔就把瑩妹的名字掛在了嘴邊,常常給餐館裏的人描述瑩妹身體上的細節。瑩妹因為沒有身份,也不敢報警察,再加上欠虎仔的錢無法立刻還清,就隻好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