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我都明白了,管唯晏在水立方見到我的那一刻,用仇恨和鄙夷的目光看著我,她問我是不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看比賽時用那種反感的語氣,她低頭沉思似乎有話對說,這些都是因為她早已經知道錢騁得了憂鬱症,而我卻一無所知。
難怪,我覺得錢騁變了,變得那樣的讓人心痛,他竟然得了憂鬱症,可他還騙我,說他在英國過得很好,我要找到他,當麵問個清楚,問清楚他那麼堅持去劍橋究竟為了什麼,為什麼走的那天連再見都不跟我說,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可憐!!!
“錢騁!”我不管不顧地在走道上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他又跑去哪了?
剛想下樓去其他地方找找,管唯晏不知從哪兒跑過來,抓住我就向樓頂衝去:“錢騁在樓頂,快!”她吼的很急,甚至都有口水噴到我的臉上。
我人已經往樓頂衝去,整顆心‘砰砰砰’地快跳了出來,“你怎麼知道他在樓頂?”無法相信,錢騁憂鬱症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竟然會想到去跳樓。
“飯館樓下已經圍了很多人,指指點點地朝樓頂上看,不用想也知道錢騁肯定在樓頂!”管唯晏答得很急,她的聲音在發抖,聽上去很害怕也很無措。
此時我已五內俱亂,胸坎快要炸裂,根本無法騰出心力回答,一個勁地朝頂樓奔去,錢騁千萬別做傻事,求你!!!
太心急,就在我快要到達頂樓的時候,我竟然一跤跌,手肘和膝蓋都撞到台階,頓時痛得我呲牙咧嘴。顧不上痛,我飛快地爬起來,但是隻能一拐一拐地朝頂樓走去。
管唯晏早早地站在那兒,想往前挪步卻一步也不敢挪。
而錢騁獨自仰著頭,渾濁呆滯的眼睛凝望著空蕩蕩的天空,四周仿佛有堵無形的高牆將他與這個世界相隔離,他的臉跟病房四麵慘白的牆壁渾然一體,看不出一絲雜色。
我感到胸口窒息,喉頭梗著毒藥一般的苦。
“錢騁——”我小聲地喊他,深怕驚動他。
錢騁緩慢地側過身來,對上我的眼像是蒙上了厚重的塵埃,目無焦距。
樓頂的風刮得我們的衣擺窸窣作響,而我的心也像被一陣大風刮過了一樣, 難受得揪心揪肺,我輕輕地一招手,像哄三歲的小孩:“錢騁,你過來一點好不好,那邊危險!” 然後自己悄悄、慢慢地挪動步子,幾乎已經察覺不到我在移動。
“你說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那麼我所有的痛,所有的傷,所有的情,所有的恨會不會都在一刻間灰飛煙滅,然後爽快的告訴自己:我已是一個局外人!”錢騁對我慘然一笑,而我卻已經流下眼淚。
我搖頭,不停地搖頭,拚命地搖頭,一邊搖頭一邊繼續走向錢騁:“跳樓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應該比我懂,我也知道你明白這一切的,是不是,錢騁!”
錢騁閉上眼,顫抖而又淒涼地說:“跳樓,是絕望後的綻放,是弱者最後的勇氣,是世界上最悲壯的居高臨下!”
什麼狗屁東西,我才不要懂,我隻要你好好活著,趁著他閉眼的瞬間,我一個大步跨上前,剛想抱住他將他拽過來,他卻睜開了眼睛。
我隻好立正他的麵前,一步也不敢再往前,慢慢朝他伸出手:“錢騁,把手給我,讓我帶著你離開這裏!”
錢騁望著我,他的眼神在猶豫,我看得出來其實他不想死,是他的憂鬱症複發了,不能再有任何的刺激,你需要給他力量,將他從死亡意識的包裹下拉回來。
“把手給我。”我輕輕地又喚道。
終於,錢騁伸出一隻手,怯生生一般地握住我的手。
我的心在刹那間落地,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將他拉了過來,然後我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抱住他,淚水無窮無盡地流下來,錢騁也緊緊地抱著我,他似乎也找不到自己的理智到底在哪裏。
“我自己也很迷糊為什麼每次站在樓頂或是窗口都會有這種衝動,我明明不想死,可是一閉眼就聽見你對你未婚夫說‘我也愛你’,每每這種時候都有一種想縱身一躍的衝動,不受我控製,突然間或發現死原來是可以忘記一切的!”錢騁抱著我,全身都在顫抖,我想他一定是被自己嚇壞了。
我拍著他的背,想給他壓壓驚,我自己何嚐不是嚇壞了,到現在我的心還是一抽一抽的,冷靜不下來,原來我剛剛和葉咫風的對話被他聽見了,刺激到他的神經,導致他的憂鬱症又複發。
許久,眼淚已經被蒸發了,我扶著錢騁打算從頂樓下去。
一回身,突然發現葉咫風一聲不響地站在門邊,目無表情,似乎都感覺不到他在呼吸,你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生氣,還是在絕望,就像是在看別人演的一出戲,跟自己毫無關係。
而一旁的管唯晏眼睛紅紅的,鼻子紅紅的,臉色卻白如雪。
我的心被哽住了,葉咫風是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又是這樣一幅表情,我看不懂,但我隱約地感覺此時的葉咫風心裏一定比我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