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舊周皇城,椒房殿。
呂雉端坐在上麵,靜靜地聽著下麵廷尉的彙報。呂雉身旁還站著一個年青的男子,身材修長,麵容俊麗,他叫審食其。這個審食其本是沛縣人,早年跟隨劉邦擔任舍人(王公貴人私門之官)一職,後和呂雉同時被項羽所俘獲,在被俘期間,呂雉和劉盈還有魯元公主都是審食其在照料,因此他漸漸成為了呂雉的親信。後來劉邦平定了天下,感念當年審食其照料自己妻兒的功勞,因此將其封為辟陽侯。
廷尉稟報過事情的經過後,抬起頭說道:“事情緊急,因此才必須馬上告知皇後。”
呂雉眉頭漸漸緊鎖起來,審食其在一旁問道:“皇上知道這件事麼?”
廷尉忙道:“小人剛剛得知這個事就趕緊來回報皇後了,皇上還不知情。”
審食其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這件事先不能讓皇上知道,明白麼?”
廷尉連連叩頭:“明白明白。”
過了半晌,呂雉才開口問道:“我女兒還好麼?”
廷尉心中一愣,為何不問自己剛剛稟報的事,而去問別的事?心中這樣想,但嘴上忙說道:“魯元公主,臣未敢怠慢,臣已經把公主安頓在了廷尉府的官署裏住。”
呂雉點了點說道:“那謀逆刺駕的案子到底是不是張敖所策劃的?”
廷尉搖了搖頭道:“張敖一直說自己並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倒是趙國國相貫高,趙午二人一口咬死這件事是他們做的。”
呂雉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既然有人主動認罪,為什麼還不結案?”
廷尉低下頭去,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皇後有所不知,近些年來朝中誅殺異姓諸侯王的態勢愈演愈烈,這大多跟皇帝有關。皇帝一直想清除這些遲早會成為漢國威脅的各王侯們,因此現在將這刺駕的事算在張敖頭上,也是......也是皇帝的意思......”
呂雉沉下頭半天不作聲,審食其在一旁擺了擺手道:“你先去外麵等著。”
“諾。”廷尉答應一聲,站起身退出椒房殿。廷尉剛剛退下去,審食其看向呂雉道:“皇後,您既想為公主開脫,為何不直接去求陛下呢?”
呂雉冷笑一下說道:“皇上說了,‘若是讓張敖奪得了天下,他會在乎你的女兒麼?’世人都說我為人狠毒,孰不知天下最鐵腕的是咱們的皇上。”
審食其緩緩點了點頭道:“那趙姬這件事呢?咱們......”
呂雉看了看審食其,沉下頭說道:“皇上一直抱怨劉盈子不類父,多次有想廢黜太子的念頭。當年若不是周昌當庭反對再加上張良的計策,隻怕盈兒早就被廢了。”
審食其點了點頭:“話雖如此,可這和趙姬的事有什麼關係?皇後您怕那個趙姬生下來孩子後,會......”
呂雉緩緩點了點頭:“難道不會麼?皇子之中,劉肥劉友劉恢劉建之輩,陛下都是看不上眼的。唯一能看上眼的一個是劉如意一個就是劉恒,劉恒已經被封為代王了。張敖之事出來以後,皇上也已經封那個劉如意為趙王。眼下朝中已經沒人能再和盈兒相比了,但若這個趙姬生下了這個孩子,萬一皇帝犯了糊塗,咱們怎麼辦?”
審食其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吧。那趙姬原先就是趙國張敖身邊的一個歌妓,身份卑賤,她就算生下這個兒子,皇帝封他個諸侯王就不錯了,他也能和盈兒搶太子的位置?”
“咱們的皇帝可從來不在乎一個人的出身。”呂雉看向審食其道:“你忘了?咱們的皇帝以前可就是一個亭長啊。幾年前的那個劉敬,不也是被咱們皇帝從軍侯拜封為建信侯麼。況且我聽說那個趙姬長的美貌絕倫,連戚夫人都比不上她,咱們留著她幹什麼?”
審食其緊皺著眉頭小聲說道:“皇後的意思,讓廷尉署來做這件事?讓廷尉署把趙姬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不錯。”呂雉看向審食其說道。
盡管審食其不算是個正人君子,而是一個善於阿諛奉承,見風使舵的小人,但聽到呂雉這兩個字“不錯”說的這樣淡然自若時,審食其還是冒了一身的冷汗,他努力向下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氣開口說道:“昨天那個趙姬的弟弟趙亢來見了我一麵,他是來幫她姐姐求情來的,他讓我轉告您說,隻要讓廷尉府把他姐姐放了,他姐姐便從此隱姓埋名回鄉下生活,悄悄生下這個孩子,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啪”的一聲,審食其隻覺得右臉火辣辣的疼,他抬頭看去,隻見呂雉揚著巴掌對著自己的左臉又是一下,審食其嚇得忙跪倒在地:“小人糊塗!小人糊塗!”
呂雉雙眼圓睜,瞪著跪在地上的審食其道:“審食其,你可是本宮的親信啊!怎麼連你也能說出剛才那番話來?隱姓埋名?悄悄生下孩子?還不讓任何人知曉?我問你,天下可有不透風的牆?”
審食其慌忙說道:“可是皇後,您如果讓廷尉府殺掉她們母子二人,隻怕早晚也會傳到陛下耳中去啊。”
“早晚?”呂雉冷冷一笑:“什麼早晚?傳到他耳邊去又怎麼樣?等傳到他耳邊時,這母子倆也已經死了,皇帝還能說什麼?”
審食其忙連連叩頭:“是是是......”
“好了,你站起來。”呂雉長出一口氣說道。
審食其忙站起身來,呂雉說道:“去吧,去跟那個廷尉說。”
“諾。”審食其忙轉身走出椒房殿,隻見廷尉正站在院子裏等待,廷尉一見審食其出來了,忙迎上去正要開口,忽見審食其兩邊臉頰上通紅通紅,廷尉忙問道:“辟陽侯,您這臉上是怎麼了?”
“啪”的一聲,審食其一巴掌打在廷尉臉上:“這是你該問的麼!”說著,審食其小聲說道:“皇後說了,把趙姬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通通殺了。”
“殺了?”廷尉一邊用手揉著被審食其扇紅了的臉頰一邊說道:“現在廷尉署沒有一個不知道這事的,一直是下官在壓著這才沒有走漏風聲。現在皇後讓殺她?一個大活人,怎麼殺啊,這需要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