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聽的呂產一時目瞪口呆,一個五六歲的娃娃,還沒一把長弓高,竟張口就是外戚外戚的嗬斥人,這外戚一詞是誰教他的?呂產心中這樣想,但還是拱手小聲說道:“啟奏陛下,天子之弓三箭之內必須要射死那頭麋鹿方能展現天子擅射之技,這上林苑內今日聚滿了王室公卿和羽林衛士,還是像前些年那樣讓微臣代天子射獵吧。”
劉恭伸手從一旁的內侍手中拿過短弓看向呂產道:“前些年朕尚年幼,可現在不一樣,朕已經長大了,就不用你費心代勞了。”
呂產聞言,隻好拱手退立在劉恭身後。劉恭在拿起弓箭之時,他已經開始後悔了,他本以為射獵不過是拉開弓箭對準獵物一箭射去那麼簡單,可當他拿起弓時,他才感到,這把看似很輕的弓卻是那樣的沉重,重到他拿弓的那隻手都在不斷的發抖,可自己話已說出,他隻好咬著牙硬撐著,他心中暗想自己不是立誌要學高祖,而不學父親那樣麼,既然要學高祖,難道連小小的一次射獵都要讓呂產那樣的外戚來幫忙麼?想到這,盡管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水,可他仍咬牙堅持著,另一隻手從一旁的箭筒內掏出了一支羽箭,他張弓搭箭,卻發現自己的力氣根本就拉不開弓!但他的心裏知道,此時獵場上下所有的大臣所有的羽林衛一定都在看著自己,自己既要親自射獵,就決不能如此丟臉的收場。
劉恭緊咬牙關,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將弓箭拉開了一點點,他張弓搭箭顫抖著瞄向獵場中的麋鹿......一箭射去,隻見那羽箭還未飛出咫尺便掉落在地。
在場的群臣在看到天子那樣張弓搭箭時就已經為他暗自捏了把汗,今見一射果然不中,朝臣們更是替高台上的天子覺得萬般的難堪。
侍立在後的呂產差點笑出聲來,他忙忍著笑開口說道:“陛下尚年幼,這張弓搭箭是力氣活,還是臣來替陛下射獵吧。”
劉恭冷冷的瞥了一眼呂產,背過身去不作聲,呂產知劉恭是孩童天性,便抬頭直接走上前來向劉恭伸出了右手,劉恭雙手隻是攥著弓不理會呂產。呂產見狀便一把從劉恭手中奪過弓來,劉恭眉頭一緊,上前一步說道:“呂產,你想幹什麼?”
呂產也瞥了一眼劉恭冷笑一聲說道:“微臣代天子射獵。”說罷,他伸手從箭筒內拿出羽箭,張弓搭箭,拽滿弓箭指向獵場內的那頭麋鹿,隻聽“嗖”的一聲呂產一箭射去,那箭正中麋鹿,麋鹿哀嚎一聲仰頭倒在血泊中。
“天子射中啦!天子射中啦!”一名羽林策馬來至麋鹿的屍體前高聲喊道。
此言一出,群臣忙齊齊向高台跪下高聲賀道:“天子神射,大漢萬年!”
在一聲聲的朝賀聲中,呂產放下手中的弓箭,臉上露出了微笑,這朝賀聲說的是天子射中了,可那支箭到底是誰射出去的,在場的諸位大臣都心知肚明,他回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劉恭,劉恭此時正站在那裏狠狠的怒視著自己。
呂產將弓丟給一旁的內侍,轉身向劉恭拱手笑道:“陛下神射,微臣欽佩。”說罷,呂產轉身走下高台。劉恭站在那裏,臉色漲的通紅,他緊咬著嘴唇,這一刻,他似乎更理解自己那個滿鬢斑白,鬱鬱而終的父親了。
高台之下朝臣隊列中的劉章若不是親眼所見方才發生的事情,他是決想不到的,盡管他在齊國時就聽說朝中外戚如何如何把持朝政的事,可他決沒有想到外戚已經囂張成了今日這副模樣。他抬頭看著高台上沮喪且憤怒的劉恭,他的內心忽然想到了三年前自己的哥哥寫給自己的那份密信,他不由在心中暗暗說道:“時機到了。”
日頭漸漸西沉,一天的射獵結束,劉恭坐上太後張嫣的軺車,後麵跟隨著文武群臣和羽林方隊,大隊人馬緩緩返回長安。劉恭掀開車簾,望著車窗外漸漸西沉的太陽,他幼小的內心仿佛就像那太陽一般正在一點點的消沉......
車內的張嫣注意到了劉恭的神色,她忙拍了劉恭的腦袋道:“你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