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草原,單於庭。
一個匈奴少年騎著一匹棗紅馬快馬加鞭向單於王庭跑去,一路上他不住的和旁邊的騎射手們打著招呼,騎射手們也都紛紛高聲說道:“殿下近日越發的英武逼人啦!”
那匈奴少年二十左右的年齡,正是當年的右賢王醍醐羊之子醍醐破漢。十幾年前劉敬和親匈奴,於祭天台上刀劈醍醐羊。冒頓每每想起自己的這位兄弟慘死於漢人的刀下,便心生愧疚,他給當時醍醐羊還小的孩子取名醍醐破漢,並對他視如己出,倍加疼愛。
“籲——”匈奴少年在王帳前勒住馬頭,一個身著羊皮夾襖的中年男人正從王帳裏走出來,他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甩馬的少年,忙走上前來笑道:“殿下真是越來越像一個匈奴的勇士了。”
那中年男人正是張勝,當年燕王盧綰手下的門客,一個當年跟隨盧綰一起跑到大草原的倒黴的門客。自盧綰,王信死後,草原上再沒有一個真正了解漢朝的人了,張勝儼然就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漢朝通,自曲逆之戰匈奴失利後,冒頓急於尋找一個了解漢朝的人,而張勝憑借這在漢朝生活多年的經曆以及一些小聰明,獲得了遠超於其主人盧綰的地位,如今在草原上的生活可以稱之為滋潤。
醍醐破漢自心底不想看到這個張勝,因為他自小便聽說漢人都是些滿腹陰謀,善用詭計的人,而麵前這個張勝,醍醐破漢不知他到底是真心為自己好,還是另有陰謀在胸。
一切都源於半年前,張勝抱著兩壇剛剛進貢來的漢酒來帳中與醍醐破漢一同飲用,酒至半酣張勝便開口問道:“平日裏單於待你如何?”
醍醐破漢放下酒盞說道:“那還用說,自我父親死後,大單於對我視如己出,如親生兒子一般疼愛。”
張勝聽罷,忙笑道:“那你以後可要加倍報答大單於啊。”
話音剛落,張勝便發現醍醐破漢的臉上顯現出一絲不悅,張勝忙笑著舉起酒盞道:“來來來,喝酒喝酒。”
又是數盞烈酒下肚,醍醐破漢少年意氣的本性便已暴露,他醉眼朦朧,拍著麵前的桌案道:“當初若沒有我父舍命相隨,哪有他冒頓今日,可當年在祭天台上,他卻眼睜睜看著我父親慘死於那漢人特使的刀下,這些年他雖假情假意撫養我長大,無非是給他的兒子稽粥再培養一個死士出來罷了,哼,此仇不報,我醍醐破漢枉為草原勇士!”話音方落,他便倒頭沉沉睡去。
張勝嘴角揚起一絲微笑,他將醍醐破漢扶到羊皮榻上,收拾完桌案上的殘羹剩飯後,便悄悄退出。待回到住處,便在心中細細思索“醍醐羊在世之時,在這草原上的威望僅次於冒頓,況且對和親不服者一直便有之,當年那冒頓弑父殺兄才奪得大位,老單於的舊部們至今仍未與他同心,若將這些勢力聯合起來,伺機而動,助那醍醐破漢當上單於,我便是從龍之臣,到時也可回到燕地家鄉,過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了。”
次日清晨,醍醐破漢酒醒,方想起昨日酒醉之言,正在此時,張勝掀帳而入,將昨日之事盡數講於醍醐破漢,醍醐破漢大驚,張勝忙道:“殿下不必驚慌,那冒頓當年將我主公封為東胡盧王,對他百般羞辱,我同你一樣,對那冒頓恨之入骨,我可幫你一起,奪他的單於之位。”
今在單於庭外二人相遇,張勝忙將醍醐可汗拉至一旁,小聲說道:“殿下,我已打通好各路關節,聯絡了一大批的匈奴老貴胄,他們紛紛表示,若殿下動手,他們必然想從。”
醍醐破漢那日本就是酒醉胡言,他雖恨冒頓,但卻從沒敢想過自己要殺掉他,奪了他的單於之位。今見張勝這樣說,醍醐破漢再一次沉下頭道:“真的要這樣做麼?”
“殿下。”見到他又露出猶豫之色,張勝忙道:“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遲疑不決,如此耽擱下去,此事必然要敗露,那冒頓弑父殺兄,無情無義之人,豈會繞過我等?”
醍醐破漢麵露難色:“可他在草原上的威望之大,豈是我能比過的?”
“冒頓老矣。”張勝忙說道:“他已經老了,再不是昔日的那個大單於,草原之上老貴胄們對他早有不滿。”說著,張勝望了望四周,四周除遼闊的草原外並沒有一個人,他回過頭看向醍醐破漢道:“殿下,如今這機會就在眼前。”
“什麼機會?”
張勝忙道:“近些年來草原物資困乏,而漢朝自惠帝之時起已休養生息了數十年,國力已日漸恢複,你可立刻去見冒頓,陳說利害,讓他帶隊出兵。隻要他一走,你我便聯合老貴胄們一同起事,奪了這單於王庭,殿下便是草原之主。”
醍醐破漢沉思片刻,抬起頭道:“可冒頓已老,他還會親自帶隊伐漢麼?”
張勝笑了笑,撚著胡須說道:“他若不願親自帶隊,殿下可請命自領騎軍,冒頓一向信任殿下,他必然同意,到時軍隊在殿下手中,事情不就更好辦了麼?”
醍醐破漢聽罷,微微點了點頭。
單於王帳內,冒頓正與其子稽粥一起商量今年入冬如何躲避暴風雪的事宜,王子稽粥開口說道:“父王,天災的確難躲,但這暗箭才更是難防啊。”
冒頓單於的確已經老了,鬢角的發絲已微微發白,臉上的皺紋也比前幾年更多了一些,他看向稽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信,難道他真的是一頭草原狼麼?我將他辛苦養大,他卻反過來要咬破我的喉嚨?我不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