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友扶著屋中的桌子慢慢的站起來,他覺得眼前一陣眩暈,他忙定了定神以後,邁步慢慢走至屋門前,他想奮力的打門,想大聲的喊叫,可卻再也沒了昨日剛剛進來時的那份氣力。他用盡力氣打門,可卻隻傳來輕微且沉悶的砰砰聲,他覺得眼前越來越暈,隻好閉上眼前叫著:“就是坐牢的囚犯也要有一份吃食啊,寡人的飲食呢?就是給口水喝也好啊......”
難道他們要將自己活活餓死在這裏?劉友腳步突然踉蹌了一下,背靠著房門緩緩坐在了地上,自己堂堂趙王,高祖的兒子,難道真的要被餓死在這?自己才剛剛二十歲啊,呂後啊呂後,你好狠毒啊,寡人何罪?寡人何罪啊!自己終歸是太優柔寡斷,明知來京是羊入虎口,竟還是傻傻的來,自以為帶了千餘兵馬就萬無一失,自己倘若有高祖皇帝的三分魄力,早就登高一呼,率軍殺入京師,誅外戚,扶漢室了,又何至於對那呂後抱有幻想,以至於造成今日的局麵。那呂後自高皇帝崩逝後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事講道理了?劉如意有罪麼,戚夫人有罪麼,周昌,王美人,劉恭,他們都有罪麼?可他們都難逃一死,而自己竟還如此的天真,認為自己不過隻是休了呂桃,認為那呂後不會就因為這個而對自己痛下殺手。
死亡的來臨本就讓劉友覺得可怕,而活活餓死這種方式,更能感受到死亡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危機感和急迫感,劉友臉色煞白,不知到底是饑餓還是害怕,他鼻頭一酸,眼淚就順著眼眶流了下來,他默默地唱起了歌,唱道:
諸呂用事兮劉氏危,迫脅王侯兮強授我妃。
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
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舉直。
於嗟不可悔兮寧蚤自財,為王而餓死兮誰者憐之?
眼淚再也止不住了,淚水順著劉友的臉龐流下來,他用盡力氣,仰起頭高聲喊道:“呂氏絕理兮托天報仇!”
低沉的聲音自劉友口中傳出,低沉,悲傷,死或許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等死絕對是對人精神肉體上的雙重的摧殘。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也漸漸昏暗了下來,如果有人靠近,就會聽見劉友原本低沉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已經變得聲嘶力竭,可口中卻仍然喃喃念叨著。
劉友已經餓到沒有一點點的力氣了,就連唱歌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在兄弟中排行老五,自他出生時起便被養在深宮,不像劉肥和劉盈還經曆過鄉下的苦日子,他劉友可是從來都沒有經曆過,往常在趙國錦衣玉食,每日山珍海味,自己毫無胃口,吃的煩不勝煩,可今日他才體會到挨餓的滋味是多麼的難受,怪不得昔日春秋之時齊相管仲曾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人如果連飯都吃不飽,真的是想什麼也沒用了。孔夫子說什麼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自己此時也不求什麼食飽,現在哪怕是殘羹剩飯,能讓自己吃上一口也好啊。
就在劉友癱坐在地,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耳邊傳來了老鼠的竊竊之聲,“有肉了......”劉友的腦海中立刻閃過了這個念頭,他憑著毅力忙站起身尋著那老鼠的聲音找去,屋子裏麵太暗太暗,沒有絲毫的光亮,使得劉友隻能憑借聲音憑空去捕。
老鼠的叫聲似乎就在床榻之下,劉友鎮定精神,猛地向床下撲去,卻一頭撞在了床板上,他痛叫了一聲,癱坐在地,捂著腦袋不住的吸著涼氣。
待到額頭上不疼了以後,老鼠的聲音也再聽不到了,似乎正是因為剛剛劉友的一鬧,將唯一的“肉”也嚇跑了。
外麵雨聲風聲再次響起,劉友癱坐在地,閉上雙眼仰頭歎道:“又下雨了......就是讓我喝幾滴雨水也好啊。”
天亮了,但此時的劉友已不知什麼是白天,什麼又是黑夜了。劉友蓬頭散發的躺在地上,等待著死神的到來。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會把他和一個錦衣玉食的堂堂趙王聯係在一起,他現在的樣子,像一個街上的乞丐一樣。
這間房間內的擺設起初在劉友的眼中是精美的,現在在他看來,卻不由的想笑,滿屋子的精美玉器又有什麼用,在劉友的眼中,現在這些東西皆比不上關中老百姓家常吃的一碗薺菜疙瘩湯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