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皇太後掛念老臣。”見呂雉開口問及自己的身體,陳平忙鎮定精神,他很想高聲回答,可話一說出就變成了蒼老和嘶啞之聲,他奮力拱了拱手說道:“老臣沒什麼大礙,就是啊......”陳平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顫顫巍巍的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道:“就是啊......每過小半個時辰就要進一次藥,郎中囑托,這藥可千萬不能斷啊。”說著,陳平轉頭朝一旁的司儀官嘶啞的喊道:“哎,你給我看著點時間,小半個時辰就要提醒我進一次藥啊!”
看到陳平病成了這樣,呂雉忙看向司儀官道:“每過小半個時辰便提醒相國進一次藥。”
一旁的司儀官忙拱手應道:“諾。”
陳平這才回過頭來,閉上了雙眼,開始閉目養神,仿佛自己真的已經病入膏肓了一般。
陳平雖說是高祖舊臣,可這麼多年來,他卻從未與自己這些當權的外戚們相抗衡過一次,而他自任相國一來,一直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今見他病成了如此,呂雉的心中還真泛起了一絲悲傷。她看向陳平說道:“老身那裏還有幾粒大補的丹藥,一會朝會結束了之後,老身讓人送到相國府上去。”
眾臣都將目光投到陳平的身上,可陳平卻仍在那裏閉目養神,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呂雉歎了口氣,看向一旁的內侍說道:“宣詔吧。”
一旁的內侍答應一聲,邁步上前展開手中的竹簡高聲宣讀道:“太皇太後製曰:燕靈王建英年而逝,本該其子劉角世襲父位,然其子劉角前日意外身死,終至宗廟社稷不能相傳,即日起,封呂通為燕王。”
呂通忙從班部叢中走出來跪下高聲說道:“臣遵旨!”
內侍接著宣讀道:“趙王劉恢因一妃妾而殉情自殺,實辱高祖之英風,有愧列祖之英靈,即日起,廢其子孫世襲之權,改封呂祿為趙王。”
呂祿快步而出,“撲”的跪下高聲說道:“臣遵旨!”
內侍接著高聲讀道:“另,封呂種為沛侯,呂他為俞侯,呂更始為贅其侯,呂忿為呂城侯,呂甲為......”隨著內侍的宣讀,一個又一個呂氏子弟紛紛走出班部叢跪下,一個個的高聲呼喊著謝恩,竟一連分封了呂氏子弟達十數個之多。
高皇帝死前所立的遺詔此刻在老臣們的耳邊再一起響起,凡非劉姓子孫而稱王者天下共擊之,可現今的天下,梁王是呂產,趙王是呂祿,燕王是呂通,呂王是呂台,更有什麼沛侯,俞侯,呂城侯等等竟都是呂家的人,高祖啊高祖,你的在天之靈能看的到麼?老臣們此刻再次將目光集中在陳平身上,陳平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抓著那隻裝藥的布袋,緊閉著雙眼,臉色極為難看,似乎這一會沒有進藥便連氣都要喘不上來了一樣。老臣們又將目光看向太尉周勃,周勃緊縮著眉頭,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低沉著頭,雖然坐在那裏,但卻不難看出他的臉上盡是怒火。
十幾個呂氏子弟一起跪在殿前山呼萬歲之後,內侍說出了最後一個名字:“封呂嬃為臨光侯。”
呂嬃?臨,臨光侯?群臣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認為自己一定是聽錯了,耳朵欺騙了自己,可自己的眼睛也跟著欺騙了自己麼?緊接著,他們便看到呂後的妹妹呂嬃邁步走上前殿,跪下高聲說道:“臣謝恩!”
群臣們的眉頭立刻緊緊鎖在了一起,自三皇五帝以定人倫之時,哪有女子上殿議政的道理?且不說女子上殿有違禮法,她呂嬃一個女人,寸功未有,竟也將其封為侯爵?這呂嬃本就仗著呂後的權勢,目中無人,肆無忌憚,今日將她封了臨光侯,她豈不更要無法無天了?心中是這樣想的,可他們卻並不敢出頭說一句話,他們不約而同的想起了被排擠歸鄉的王陵,想起了在大殿之上怒而觸柱的太常令叔孫通,他們的頭都低了下來。
宣讀完畢,內侍將詔書合上,皇帝劉弘這些年已經漸漸長大,他也早已看明白了今日的朝局,看到呂家人如此明目張膽的把持朝政,大封自家人為王為侯,看到下麵的群臣一個個低頭不語,他便也將頭低了下去,他自己心裏很清楚,自己並非劉氏血脈,當好這個傀儡,可以活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