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話音方落,呂祿呂台等人立刻高聲迎合,滿朝這麼多的臣子,竟無一人在這個時候為劉氏子孫們說一句話。劉章看向周勃,他不敢相信這是當年追隨高皇帝南征北戰,率領軍馬冒著生命危險趕去白登山解圍的那個周勃。他又轉臉看向陳平,老陳平坐在那裏,一邊捂著心口,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不知道到底是裝病還是真的病成了那樣。群臣呢?他們雖然憤怒,卻是一個個低著頭敢怒不敢言。劉章,這個年方二十出頭的年青人,感到了無盡的無助與憤怒。
劉章將頭低下,對著上麵的呂雉拱了拱手,嗓音極為低沉說道:“相國太尉,都是我漢國的元老,既然都已如此說,那恕微臣告退了。”說罷,劉章邁步轉身出了前殿,這個地方氣氛之壓抑讓他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他一刻也不想在那裏多待了。
劉章自十幾歲來到長安之時起,呂雉雖知他是高祖血脈中僅剩不多的有血性的人,雖知他對如今外戚幹政的局麵早有不滿,雖知留著他終會是一個威脅。可是呂雉心中的那種感覺卻說不出來,像劉友劉恢等人,除掉也就除掉了,而這個劉章,呂雉不知道為什麼,她很喜愛這個年青人身上的那種血性,盡管他是劉肥的兒子,高祖的孫子。望著劉章轉身出殿的背影,那條計策又一次浮上了呂雉的心頭。
這場朝會散了之後,群臣們的心中都有了一個明確的信號,他們走出皇城之後,抬頭望著陰沉的天空,前秦二世而亡,如今漢國易主也已成了眼前之事,難道這些都是上天所注定的麼?他們心中都清楚的知道,馬上就要變天了。
深夜時分,長安城已經早早禁了街,大街上空無一人。陳平的府中後堂那間小小的偏室內仍搖曳著燭光。陳平周勃二人麵對麵坐著,麵前平放著那份高祖十一年冬在上林苑內高祖皇帝賜給陳平的密詔。
陳平雙手將那份密詔拿起,低聲讀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外戚亂國之勢已展露頭角,朕雖有心拔出,奈何力不能行,唯恐百年之後,子孫孱弱,外戚弄權,亂漢國之江山。曲逆侯陳平,絳侯周勃俱為忠心耿直之臣也,今特賜此詔,代天之命,剿除奸黨,匡扶宇內,漢國大小軍民百姓見此詔書,如朕親臨。漢高祖十一年,冬。”待陳平念完之後,他的眼角已再次滾動起了淚花。
“季哥這份詔書的分量果然重如千斤啊。”周勃聽罷後,也長歎了一聲說道:“高皇帝這是把漢國的天下都交到你我二人的手中了。”
陳平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歎道:“是啊,誰握有這份詔書,誰便握著這整個天下。若是當年高皇帝將這詔書交到別有用心的人手中,隻怕漢國的天下不會是外戚的,也不會是劉氏子孫的,而是成了那個人的了。”陳平看向周勃說道:“高皇帝對自己的識人之術是何等的自信啊。”
周勃看向陳平,陳平也看向周勃,兩個早已是年過半百的老人此時就這樣對視著,他二人自十幾年前接了這份詔書後,便擔起了整個漢國的天下,這十幾年來眼看著外戚將劉氏子孫一一迫害致死,眼看著他們被封王封侯,眼看著朝政的大權被他們所掌控,他二人心中有多少的委屈訴說不得啊。
陳平和周勃對視了良久,他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說道:“時機到了。”說罷,二人相視笑了起來,笑中包含著的是幾十年磨就出的默契和相互的信任。
陳平站起身朝屋外喊道:“家院!再叫一盞燈來!”喊罷,陳平坐下來將那份密詔小心的收了回去後,他看向周勃說道:“十幾年了,咱們的動手的時機終於到了。”
周勃點了點頭說道:“劉氏藩王們這些年已被外戚們接連拔去,我思索著,在那呂後看來,如今天下已無人能與她們家抗衡,今日朝會她大封諸呂,就是想再一次證明天下已盡歸她的手中了。”
陳平冷冷一笑說道:“今日朝會之上你我二人一唱一和,已將外戚們麻痹,他們現在隻怕早已沉浸於他們的皇朝大夢之中了。”陳平沉下頭接著說道:“這些年我暗中觀察,呂後一旦離世,外戚們必然要聽命於呂嬃,呂產,呂祿三人。”陳平看向周勃,伸出三個指頭小聲說道:“這三人之中,呂嬃輩分最老,她的心狠毒辣和她姐姐比絲毫不落下風,但卻又沒有她姐姐的那份行事的魄力,大可不足為慮。呂產是族中的長房長子,孔武有力,又曾擔任中尉一職,北軍大營之中有不少軍官是呂產一手提拔上來的,此人現在雖已被封為梁王,但保不齊呂後離世之後,他會回京繼續把持朝政,故而,對此人不得不早做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