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座的劉恒忙開口說道:“朕恕你無罪。”
聞聽此言,那青年才敢慢慢將頭抬起看向竇漪房,雖然已過了六年之久,然竇漪房在宮中從未受過什麼委屈,也沒幹過什麼重活,身材相貌都和六年前相比並未有什麼差別,那青年的淚水立刻湧上了眼眶,他開口高聲喊道:“姐姐!我正是少君啊!”
竇漪房聞聽此言,眼淚也是再也抑製不住,她忙將少君扶了起來。上座的劉恒忙站起身看向殿外的內侍說道:“快搬一張坐席來!”
姐弟二人分散六年終得再次相遇,苦澀酸楚自不必說,待竇少君坐下之後,竇漪房開口問道:“少君,家中大哥當年傳信到宮中說你被人販拐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竇少君一邊擦拭著眼淚一邊說道:“那年我獨自到後山去采桑,不知從哪衝出了兩三名壯漢將我連拖帶拽塞入車馬之中,我本欲大聲呼救,人販便將我打昏在了車中。”
“後來呢?”
“後來......”竇少君擦拭過眼淚之後繼續說道:“後來我就被賣到了深山中去燒炭,直到一天夜裏,山泥傾瀉,一下便死了上百名勞工,我這才趁著大亂逃了出來。後來幾經周折逃到了河南宜陽,在一家大戶的府中當雇工糊口度日。再後來,這家大戶生意衰敗,一家人離開河南到了長安,我也就跟著一起來了。到得長安之後,才聽聞當今的皇後是觀津竇氏一族,而且家鄉還是清河郡,這才鬥膽冒昧上書至宗正府。”
竇漪房聽罷之後,低頭垂淚,感慨不已,她看向弟弟問道:“兄弟可用飯了麼?”
竇少君早已兩天沒有進食了,聞聽此言,忙點了點頭。劉恒見狀,忙吩咐內侍道:“快進飯食給這個小兄弟吃。”
內侍聽罷忙下去準備,不一會,三大碗關中特有的藿菜疙瘩湯,並兩大盤肥羊燉被端了上來,雖不是山珍海味,可在竇少君看來,這已是天祚之食了,他將袖子捋起後,一雙筷子使得格外嫻熟,騰騰熱氣浮上,隻不多時,三碗疙瘩湯與兩盤肥羊燉皆已見底。
這個年青人吃飯的樣子使劉恒看的很舒服,隻見他將碗筷放下,打了個飽嗝之後,這才察覺自己方才行為舉止有失禮儀,於是忙要跪下來,可卻因吃得太飽,而無論如何都彎不下腰來了。
劉恒大笑起來,他忙揮手說道:“你餓了兩天了,狼吞虎咽情理之中,快別跪拜了。”劉恒看向竇少君道:“少君啊,你是漪房的弟弟,論起來朕便是你的姐夫了,你年紀還這麼小,今後可有什麼打算啊?”
竇少君聽罷,忙低頭說道:“少君被販賣至深山之時想的是如何活下去,來到長安後想的是如何找到姐姐,現在這兩個心願都達成了,少君再沒什麼奢求了,願回到家鄉與兄長一同安心務農。”
薄太後聞聽此言,忙開口說道:“你們姐弟終得相見,怎能就此再次分別呢?”
“母後所說在理。”劉恒看向竇少君道:“清河郡你就先不必回去了,就留在京城多陪陪你的姐姐吧,等過一段時間後,朕自會......”劉恒的話還未說完,隻聽下麵坐著的薄昭便不停地咳嗽起來,似乎是有意在打斷自己的話。
劉恒心下一疑,隻見薄昭站起身快步走至自己麵前低聲說道:“陛下欲留竇少君於京城乎?”
劉恒並不明白舅舅的意思,聞聽此言,便緩緩點了點頭。薄昭忙低聲說道:“周勃陳平灌嬰等人是決不會同意的,陛下難道忘了外戚亂政的事了麼?”
一語點醒劉恒,他忙看向下麵坐著的那個身材消瘦,皮膚黝黑的竇少君,回想起諸呂亂政的事情來,不由打了個寒顫。
薄昭忙繼續低聲說道:“若是將這竇少君留下,這京中的外戚便成了薄,竇兩家,那些老臣必然要將非議的矛頭指向陛下。那些老臣本就對陛下重用賈誼而不滿,陛下如今又要留下竇少君,此舉必然又會在那些老臣的手中落下話柄,若是因此而耽誤了變法大業,豈不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