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太後忙問道:“如何?”
“這是查實後的詳報。”禦史忙將手中奏報遞給中行說,中行說又忙將奏報雙手呈於薄太後手中,待她看過之後,不由眉頭緊鎖:“按你們所查,魏尚虛報戰功,是為他的部下張季多報了四個人頭,使得這個張季的家中能夠得到大夫之爵。”
“的確如此。”禦史拱手說道:“臣等順藤摸瓜,一路查實下去,才發現魏尚不止虛報過這一次,先前也虛報了大大小小十數場戰役,皆是為其部下虛報請功的,共計虛報了三十二枚敵軍的人頭。”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薄太後的臉上更是疑慮:“虛報戰功,愚弄朝廷可是重罪,他甘願冒此風險,隻為了讓他的部下得到封爵之位?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人?”
“太後。”東陽侯張相如站起身說道:“魏尚愛兵之名早已有之,臣聽聞,每每臨陣,魏尚皆是披甲帶劍站在隊伍的最前方。逢年過節或打了勝仗,魏尚必將自己的薪俸拿出來犒賞全軍的將士。將士的家中或有難處,魏尚總是出手相幫。太後久居宮闈,怕是沒有聽過一句雲中的民謠,唱的是國有二日,一為天子,一為魏尚,男兒束發從軍去,願死效命魏陣前。說的便是這魏尚,他在軍中的威望,在雲中的聲譽竟然可比天子啊。”
“東相侯所說皆為實言。”馮敬也站起身道:“這魏尚在軍中的威望極高,雖說他隻是雲中的太守,隻執掌雲中政務,可他的威望,現在分明是政務軍事的一把抓。雲中的百姓不知有天子,隻知有魏尚。”
“你二人言語有失偏頗了。”薄太後緊鎖著眉頭說道:“那魏尚圖的並不是個人的私利,他是為手下的兵卒而謊報戰功的,為的是激勵他們報效國家而已。”
“太後。”禦史也忙跟著說道:“張大人與馮大人方才所言極是,這魏尚如此愛兵,寧可自己冒殺頭的危險也要不惜謊報戰功來為手下的兵士請賞。那臣等就不得不要問一句了,這魏尚到底是一心為了國家而如此愛兵,還是為了培植私人武裝而如此愛兵呢?方才張大人念了幾句雲中的民謠,說什麼男兒束發從軍去,願死效命魏陣前。這戰死的兵士不是為了國家而戰,而是為了他魏尚而戰啊。這雲中的兵士到底是朝廷的兵馬,還是他魏尚的私人軍隊呢?至少在雲中老百姓的心中,他們都是魏家軍的人。”
魏家軍一詞一出,立刻引得薄太後心中一涼,想當年諸呂亂政,不就是因為天子手中無權麼?今日一個雲中是如此,那別的郡府是不是也是如此呢?若是朝廷與魏尚發生了意見的衝突,隻怕那些雲中的將士不會聽命於朝廷,而是會聽命於魏尚一人了......
薄太後心中如此想,不由臉色沉了下來:“恒兒啊,恒兒,你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去了代國呢......”薄太後默默地想著。
禦史抬起頭繼續說道:“請太後與太子即刻下詔,先暫停魏尚雲中太守一職,將他交與廷尉府審辦,至於他到底是忠心為國,還是懷有反心,一審便知。”
薄太後仍在遲疑,隻見中行說邁步走進宣室中低聲稟道:“啟稟太後,太子,公車令張釋之進諫。”
張釋之?劉啟當然不會忘掉這個名字,他一輩子也不會忘掉這個人那張陰沉的臉。
殿中老臣們皆麵麵相覷,口中說道:“什麼?張釋之?就是那個被陛下提拔的仆射郎?”
“我們朝中大臣議事,他一個管宮門的小吏來湊什麼熱鬧?”
馮敬冷笑了一聲:“還不是前日在司馬門前出了點風頭,一時飄飄然了,真以為自己是個執法如山的廷尉了。哼,小小公車令,宣室議政,哪有他插嘴的份?”
張相如向薄太後一拱手道:“太後,魏尚手握雲中大軍,幹係重大,事不宜遲,應立刻下詔革其官爵,交廷尉府嚴查,而後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