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們忙上前拽住中行說,連拖帶拽將他帶至宮外,中行說朝著漢宮嘶聲叫喊,竟如同瘋了一般,隻聽他嘶聲喊道:“讓我去和親匈奴?好!好!我此去草原,終會成為漢國的大患的!”吳國,姑蘇王城。姑蘇王城向東三十裏外,便是一座銅山,這便是吳王劉濞開采銅礦,鑄造錢幣的地方。銅山下的鑄幣作坊內,黑煙滾滾,工匠鑄幣勞作之聲晝夜不息。姑蘇王城內,劉濞望著糧倉中堆積的如一座座小山般的糧食,滿意的點了點頭,他轉身看向吳相說道:“吳相,除了這糧草,我讓你置辦的馬匹兵刃可齊全了麼?”吳相忙拱手說道:“回稟大王,您交代的臣下已經全部處置妥當了,新購來的馬匹兵刃已統一發放,吳國將士已都換上了新的了。”劉濞聽罷,撫了撫胡須,緩緩點了點頭道:“嗯......記住,換下來的舊刀劍不要扔,將這些舊刀舊劍統一發到鑄幣坊去,讓工匠們將它們鑄成錢幣。”吳相聽罷,麵露難堪之色,他低頭沉吟一番,才抬起頭道:“大王,吳國所鑄的銅幣是越來越薄,紋路也是越來越模糊。把這些銅幣投到民間去,皇帝若是怪罪下來,一舉將這鑄幣權收歸中央,我等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弄巧成拙?”劉濞大笑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吳相說道:“吳相啊,你的膽子可是太小了,如何成的了大事?想當年,寡人跟隨高祖皇帝征討英布之時,他劉恒還是個小毛孩子呢。寡人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飯還多,怕他作甚?”“可是......”吳相上前一步,看向劉濞低聲說道:“可是......大王,聽聞朝中有不少人正在上疏彈劾大王,說大王不按朝廷所定的規製製幣。前日朝廷也發下詔書,斥責大王啊。”“這件事寡人知道。”劉濞冷笑了一聲說道:“那劉恒在詔書裏怎麼說的?”吳相低聲說道:“皇帝的語氣還是很緩和的,說是斥責,其實是在規勸大王,請大王能按照朝廷規製來鑄造錢幣,為朝廷分憂。”劉濞看向吳相:“沒了?”吳相搖了搖頭道:“沒有了。”劉濞聽罷,仰頭大笑起來,他邊笑邊道:“沒有就對了。陳平灌嬰這些老家夥相繼死去,匈奴的鐵騎竟然能直接打到長安城下,這國內又是民窮國弱,亂七八糟的政務就像一團亂麻一樣。劉恒現在的日子,可是不好過啊。”劉濞看向吳相說道:“劉恒現在不敢招惹寡人,他非但不敢招惹,他還要求著寡人,讓像寡人這樣的藩王們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給他生事。”吳相聽著,緩緩點了點頭。“不就是自己造點錢花花嘛。”劉濞看向吳相笑道:“放心大膽的去做,劉恒此刻不敢把我們怎麼樣。”吳相的臉上仍有顧慮,他看向劉濞說道:“可是朝廷已經發文申斥了,大王要不要回一封上表?”“回,當然要回。”劉濞笑著說道:“這皇帝給寡人麵子,寡人也要給他一個麵子嘛。”劉濞看向吳相說道:“你即刻去回一封上表,就說寡人知錯,日後必改。”吳相拱手說道:“諾!”春去秋來,繁重的國事壓的劉恒喘不過氣來,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的消沉下去,他有時真的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的肩頭擔不起這愈加沉重的國事。匈奴滿載而歸,漢國卻被戰火所毀,無數村莊慘遭洗劫,多少郡府官員的腦袋被匈奴人做成了人頭酒樽。和親的隊伍自出了雲中之後便再未傳來消息,中行說肩負的絕密任務又如何了,匈奴到底有沒有看穿這個計策?問凡此種種,千頭萬緒,都需要劉恒去處理。今年的秋收時節到了,長安城外秋衣正濃,農人們迎來了豐收的季節。劉恒所親自耕種的那五畝薄田也到了該收獲的時候了。夕陽下,劉恒一身布衣,頭戴鬥笠,就像一個平凡的農人一樣,蹲在田間揮動著鐮刀,這半年的時間,他的身軀明顯比以前更瘦弱了。秋風吹來,讓人感到格外的舒適。劉恒一邊收獲著自己田裏的作物,心中卻時刻在想著河南的情況,農耕新法推行了一年了,想必此時的河南,也迎來了該有的豐收了吧?“陛下!陛下!”劉恒放下手中鐮刀,聞聲向後看去,隻見薄昭勒馬於田前,翻身下馬,手中拿著一份奏疏快步而來:“好消息,好消息啊。”劉恒忙轉過身來看向薄昭說道:“舅父,什麼消息如此高興?”一邊說著,一邊將頭上的鬥笠摘下,交到薄昭的手中。薄昭忙接過鬥笠,將手中的奏疏交至劉恒手中道:“陛下的這五畝薄田豐收了,河南千萬畝的田地也豐收啦。”“是麼?”劉恒聽罷,眼前一亮,忙展開奏疏看去。薄昭笑著說道:“賈誼果然是個大才啊,這一道農耕新法,背本趨末的事情解決了,農人辛苦耕作卻仍不能果腹的事情也解決了。河南郡守吳軻來報,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大豐收啊,河南打下來的糧食數量位居漢國那麼多郡府的第一名啊。”劉恒將奏報合上,臉上也是抑製不住的喜悅,他長呼了一口氣,似乎將心中憋悶了半年的苦楚都呼出來了一般,他看向薄昭說道:“舅父,賈誼晁錯何時回來?”薄昭笑著說道:“賈誼已經上表,說陛下交於他的任務,一年為期,他已完成,請命回京。”“準!”劉恒笑道:“待他二人回來之時,朕要親自出城迎接。”薄昭聽罷,點頭說道:“陛下,賈誼回京之後,也就預示新法便要全麵展開了。農耕新法不過是新法中的一項而已,到時在全國推行新法,陛下要有的忙了。”“是啊......”劉恒將奏疏放到袖中,看向薄昭笑道:“舅父,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幫朕一起把這五畝薄田的糧食收了吧?”薄昭聽罷,大笑了起來,他一邊將袖子捋起,一邊笑道:“好,老臣就陪陛下一起,把這農活給幹了。”君臣二人,大笑起來。待到日頭西沉,忙作了將近一天的時間,劉恒大感腰酸背痛,他仰頭倒在穀物堆上,他突然覺得,趟在穀物中的感覺竟是這樣的舒服,竟比宮中的龍榻還要溫軟。盡管腰酸背痛,但劉恒卻覺得自己肩上的重擔似乎減輕了很多,賈誼啊,變法大事終於要正式展開了。兩個月後,長安,未央宮,暮冬大朝。時光飛逝,轉眼之間,便已到了暮冬時節。一場大雪飄落長安,盡管天氣嚴寒,但在暮冬大朝的鼓聲響過九聲之後,所有的朝臣們都站在了自己的班位上,沒有一人缺席。按照慣例,暮冬大朝,乃是一年中最重大的朝會,皇帝要總結今年的國事,並且還要為下一年的政務做出預先的打算。朝臣們分列兩旁之後,內侍鄧通邁步而出,高聲宣道:“陛下到——”劉恒身著衣冠,邁步而出,氣色比之前要好了很多。朝臣們忙一起跪下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劉恒端坐於上方,抬起手道:“眾卿快請起吧。”“謝陛下。”朝臣們這才陸陸續續站起身,坐回自己的坐席上。“外麵大雪紛飛,諸位竟然還能按時入朝。”劉恒開口笑道:“怎麼樣?下這麼大的雪,路上車馬不好走吧?”眾臣聞言,皆笑了起來。劉恒收住笑,輕歎了一口氣道:“時光飛逝,轉眼之間,又是一年過去了。今年的國事繁多,但論其大事,不過隻有兩點,一件壞事,一件好事。諸位可知朕所說的是哪兩件事麼?”馮敬邁步而出,拱手說道:“陛下雖說的壞事,該是指匈奴突襲長安一事。陛下所說的好事,依老臣看,那就是陛下的身體已經日漸好轉啦。”此言一出,朝臣們皆微微點頭說道:“是啊,是啊,陛下身體康健,乃是萬民之福啊......”劉恒聽罷,笑著搖了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