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從丁顥的辦公室出來,在同事們的目光聚焦中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剛到門口,李晴站了起來,一邊把包包扔給她,一邊拿起一個藍色塑料封皮的文件夾,遞了過來:“楊小姐送來的東西。”
莫然接過來,翻了翻,裏麵是一紙合同和幾張照片。她抬起頭看著李晴,揚了揚手裏的東西:“你看過了?”
李晴點了點頭,莫然揮揮手,示意她跟自己進來。
一進屋,莫然把手裏的包包扔在沙發上,轉過桌子坐下,然後問:“什麼情況?”
“你麻煩了。”李晴抱著手臂,咂著嘴,看著莫然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莫然把椅子往前拉了拉,翻開了手裏的文件夾。
“不是我說。”李晴身體前傾,兩條胳膊撐在辦公桌的邊緣,“你那個寶貝喬王子不是個法盲就是個文盲,這樣的合同他也敢簽,總有一天要被賣到泰國去抵債。”
“別廢話!”莫然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戴上眼鏡,也不看李晴,自顧拿出一支筆來,“說正經的。”
李晴似乎對她今天的反應有點意外,兩個人雖說是律師和助理的關係,可是平日裏也是姐妹一般的,玩笑起來也不計較,卻不知道莫然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不過,她也隻是怔了那麼一秒鍾,立刻恢複狀態,說道:“我要是你,現在就馬上炒他們魷魚。這個案子根本就沒有勝算。”她伸手指著那張合同書,“上麵寫的清清楚楚,一方違約必須賠付100萬元的違約金。你看他違約可是坐實了的,字也是他自己簽的,又沒有證據說他是受了脅迫或者欺詐,你要怎麼打這個官司?”
“就算是違約了,也不能砸了人家的畫廊吧?”莫然揚起眉毛,拿起桌上的照片,在李晴麵前抖了抖。
“拜托!”李晴一把搶過照片,隨手扔在了桌子上,看也不看,“你能不能客觀一點?然然,關心則亂,若是平時你絕對不相信這種證據也能提供給法庭。沒有報案記錄,沒有目擊證人證言,就憑著幾張不知道哪裏來的照片和當事人的陳述,能證明什麼?”
莫然怔了一下,咬住了嘴唇,皺起眉來,緩緩低下了頭。是啊,要是平時這樣的案子,依靠這樣的證據,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為能夠免除或者減輕當事人的責任的。可是今天,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李晴也咬著嘴唇沒有再說話,她看出莫然眼中的失落和軟弱,心中微微的痛。她是了解她的。外表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堅強女人,其實有著與任何一個平凡女子同樣的軟肋,就算是外表修煉的怎樣無懈可擊,這依然是她致命的弱點。
莫然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出來拾起了自己的包,背在肩膀上,就往外走。
“你去哪兒?”李晴在身後問。
莫然的手抓在門把手上,停了一下,然後一把把門拉開,一邊往外走,一邊回答:“我去找當事人談談。”
莫然從出租車上下來,抬頭看著麵前的這一間小小的店麵,抬手拂開了被風吹到臉上的發絲。
小店不大,外麵罩著一層淡茶色的落地玻璃窗,直到小腿高度的窗台是深褐色的大理石。玻璃門包著深色的木質門框,充滿了歐洲古典主義氣息。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白色鏤空的紗質窗簾垂在地麵上,上端掩藏在華麗的流蘇裏。店門上懸掛著招牌,和門框一樣木質的邊框,中間用黑色的鐵藝字寫著“平凡畫廊”。
莫然走上前去,伸手推開畫廊的門,如她所料,頭頂傳來一聲清脆的風鈴聲。屋子的正中央擺著一個畫架,上麵放著一幅還沒完成的作品,畫廊的男主人正站在畫布前麵,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圍著一隻黑色的圍裙,挽起兩隻袖子,一隻手端著調色板,一隻手拿著濕漉漉的排筆。聽見風鈴響,他回過頭,看見了莫然。
“莫然……”喬凡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連忙放下了手裏的東西,走了過來。
莫然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原地,目光在這間小小的畫廊裏遊走。比起三年前,牆上的那些畫作已經都不一樣了,隻是頭頂的那盞小巧的水晶吊燈還是當年她指揮著他掛上去的,並不在屋子的中間,掛得有些偏;腳下的木地板還是當年她和他一塊塊鋪上去的,有幾塊材上去會有吱吱嘎嘎的聲音,還有幾塊有些微微的凸起;四周的牆壁還是用他調出來的奶黃色的油漆刷過的,牆角的地方已經有些剝落了;門上懸掛的風鈴還是她挑選了很久,才買回來,掛在門口的,清脆的聲音絲毫沒有諳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