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陸子謙的忽然造訪,林靜倒並不感到十分意外。
“我知道你會來。”她倒了一杯水,放在陸子謙的麵前。
“是嗎?”陸子謙淡淡一笑,“其實,我隻是來看看你,這麼多年沒見了。”他一直低著頭,雙手圈著茶幾上的杯子,看著杯子裏兀自盤旋升騰的蒸汽,此時卻忽然抬頭問:“還好嗎?”
林靜坐在右邊的單人沙發裏,帶著安靜的微笑,望著他。她沒有立即回答問話,卻仿佛回憶似的抬起眼睛,目光在天花板上遊走了一圈,而後幽幽歎道:“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過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姑娘呢。現在想起來,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上輩子?陸子謙怔了一下。這樣恍如隔世的感覺,他在第一眼看見林靜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她變了,曾經穿著白色棉布連衣裙的女孩子變成了穿茜紗套裝的女人,曾經飄逸如緞又長又直的頭發也燙成了雍容的卷發,曾經單純幹淨的眉眼添染上些許周到的籌算。然而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從她的眼神裏,他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那個影子在她的眼神裏一如往昔。
“莫律師是你的女朋友嗎?”林靜忽然問,笑得勉強,唇邊飄蕩著一縷青梅的味道。
陸子謙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沒有說話,可以看作默認,抑或者不置可否。畢竟,在舊情人麵前提及新歡,任誰也是件尷尬的事情。
“你遇到什麼麻煩了?”陸子謙自以為高明的岔開話題。
林靜忽而變了臉色,急促的喘息了幾下,深呼吸強自平靜了一下,然後說:“你去問莫律師吧。”
回到家裏的陸子謙沮喪到了極點,狠狠地把自己扔在床上,仰麵朝天點上了一支煙。他被兩個女人像皮球一樣推來推去,卻都不願意告訴他真相。陸子謙堅信他是愛著莫然的,可是曾經他也愛過林靜。這種擁有新歡的男人本能的對於舊愛有一種負疚感,尤其是在她們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是想盡辦法去幫助她們,似乎這樣能夠算作對於曾經的補償。此時的陸子謙也是如此的心境,以莫然的職業來說,找到她的門上,必定不會是什麼開張大吉、婚嫁得子的喜事。可是她們兩個卻都不願意告訴他麻煩究竟是什麼,這就使得陸子謙癢在心裏,卻沒抓沒撓般的難受。莫然或許隻是出於職業道德考慮,而林靜都不願意說就讓他更加疑慮重重。
在這樣的焦灼中,他沉沉睡去。
莫然一覺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她如往常一般來到事務所,正看見丁顥頂著一頭亂發從辦公室出來,顯然又忙了一夜。
“您用不用這麼拚了老命的幹啊?老大不小的,趕緊琢磨著娶老婆生孩子吧。這錢賺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莫然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堅持一貫的風格調侃老板。
丁顥沒有跟著她一起進來,而是靠在門邊,對她的奚落置若罔聞:“林小姐的案子進展如何?”
“我絕然是不明白的,咱們有的是婚姻家庭法律師,你幹嘛讓我接著這個案子?我最怕這種婆婆媽媽扯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了。”莫然搖頭晃腦的訴苦。
嗬嗬一笑,丁顥低頭扶了扶眼鏡,裝了半天深沉才開口:“這個林小姐要離婚是很簡單的事,可是她那些財產債務還非得你這樣的人才能辦得妥當。”
莫然像是被提醒了,大點其頭:“你不說我還忘了。”她轉頭從文件櫃裏爆出一疊厚厚的文件,嘩啦一下扔在桌子上:“你看看,就算埃塞俄比亞的銀行擠兌也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資金往來啊,我都懷疑這兩口子是不是在南非靠黑奴挖鑽石的。”她又轉向丁顥教訓他說:“你以後可不要賺這麼多錢啊,到時候離婚光分財產都得累死!”
丁顥的臉色瞬間黑得如同包公轉世:“閉上你的烏鴉嘴!”說完,狠狠地帶上了莫然辦公室的門。
莫然竊笑著在辦公桌前坐下,端過杯子喝了一口水,翻開那一疊文件,開始了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