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會作死。可是,她確實沒有裝。胡來知道了,犰犰原來病了。
胡來右腿壓左腿靠坐在小沙發上就這麼看著她。坐在病床上的她盤著腿,腿上搭著被,確實神裏神經。卻,非常有氣質。
小護士笑著問她,“陛下,您拿著這塊玉,心就安了?”
小護士都喜歡跟她說話,雖瘋言瘋語,可是,——瞧這通透的貴氣靈氣,——說不出的精致。
她的身體在略顯空蕩的病服裏一動不動。她的額頭飽滿,額頭上沿滲出隱隱的青黑色的發根,發根發出幽幽的淡香。她的肩、背、某部位、腿,那樣柔,仿佛鬢鬘裏的玉簪,仿佛暗夜燈籠裏的燭火,仿佛雲彩裏的月亮,仿佛雨霧裏的山,仿佛個別抑鬱的女香客闔上的眼睛。
她的手上捉著一塊玉。是她非要,胡來給她找來的。
一塊鳥形珮在她的肉手上,青黃玉,灰白沁,滿工雙陰線刻殷人祖先神玄鳥,鳥頭上站立一小龍,龍爪子抓住鳥頭,鳥和龍都是象征太陽的“臣”字眼。
犰犰摩挲著它,微笑,
“當然心安。朕常想,當時的人,怎麼想到,這個神玄鳥要這樣雕刻,鳥喙要這樣扭,屁股要這樣挺立,如果這位大師雕刻文字,會如何安排?朕想,多少肉手摸過它啊,這些肉手都已經成了灰燼,即使朕現在摸著它的肉手有一天也成了灰燼,是多麼的正常啊。人鬥不過物,佛祖鬥不過北魏造像,凡人要靠物品來理解和實現永垂不朽,萬壽無疆啊。”
胡來一彎唇。她把自己想象成劉驁。如果劉驁真有她這般脫俗,擔得上個“風流倜儻”,曆史要改寫咯——不過,可以肯定了,犰犰很會享受,好東西摸得多,想得也多。人常說,靈氣跟瘋氣隻一線之隔。犰犰“瘋”的時候卻恰是她最“靈”的時刻啊。
小護士給她換好點滴,拍了拍她的手,“那您好好收著。”
犰犰身體微向後懶躺下去,“嗯,會好好收藏。等身子好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看一眼,輕輕摸一下,眼耳口鼻身意,腦子裏永遠記住所有的細節:黑亮,簌簌作響,香淡,酸甜,滑澀,邪念盤旋升起——”
看她那樣,不知怎的,小護士突然有些臉紅。——轉身走了。
胡來不禁微抿唇,
該死的犰犰!
病床上的犰犰還盤著腿,卻,上半身完全靠在被子上,雙手微舉著玩弄那塊鳥形珮。
這醫院是送“對了頭”唄,正好是同濟。送小白進來時是深夜,沒幾個醫生。一大早了,主治大夫一上班,見到她——“犰犰!”驚呼的同時,全院上下都識得她的身份了。胡來自然也就知道了犰犰的病史。
肯定有人第一件事就是通知高教授,可是,高教授去北京參加研討會了,家裏沒人,難怪沒人管犰犰,叫她在外麵野。沒家人來,胡來就要接著照看她。哦,還有樓上的魏小白,確實沒有傷到髒器,不過,人還在昏迷中。胡來也照應著。
胡來起身,走到她床邊,“陛下,中午想吃什麼?”微笑著問,
陛下還在摸那塊玉,睨他一眼,“不想吃。你跟朕親熱親熱,朕就飽了。”
個小不要臉的!
胡來不理她,低低笑了笑,伸手在旁邊櫃子上拿車鑰匙準備出去了,給她買豆腐腦去。
剛要走,陛下一手拉住他的衣擺,“就親一下。”小眼神兒,軟軟的,
胡來心一柔,俯下了身。——
本隻想親親她的眉心,那裏確實隱含叫男人不自持的深媚,——卻!完全沒想,“就親一下”,有預謀的,發展成“完全的情深欲壑”——